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齐医生最先走了出来,身后的护士提着一个银色金属保温箱,保温箱顶部嵌着一个正在跳动的数字计时器。

这里面安放着舒野最先被摘除的器官肾脏。

“没什么问题,肾脏很健康,”齐医生脱下手术衣、医用手套,扔进医疗废物桶中,“我们今晚就可以为美珈做肾移植手术。”

美珈的父母瞬间露出惊喜的表情,又很快收敛了情绪。

接着,齐医生回过头对护士长说,“快去准备五号手术室。”然后,又对神色麻木的舒屿等人道:“剩下的部分就拜托其他移植科医生了。”

这时,他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晏凯复,以及站在他身边的民警,立刻领会过来,面带歉意地说:

“我很抱歉,没让您见上您儿子的最后一面,我们实在不能再等了。”

他顿了顿,又说:“实际上, 今天……哦不,是昨天早上,他被送来不久,就已经死亡了。而且……他在死亡过程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因为药物的原因。虽然这对于你们来说可能没有什么安慰,但是,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们。”

晏凯复的身体晃了晃,民警赶紧扶住他的胳膊。

【作家想说的话:】

默默地,求票票鼓励……

再度默默地,不要打我……

第章 只能眼睁睁看所有器官被取走,崩溃绝望。小野葬礼晏宁被查

齐医生没有再耽搁,点了点头,便向五号手术室快步走去,实习医生纷纷跟在他身后。

“谢谢……”美珈的妈妈眼含热泪地看着晏凯复,双手激动地颤抖着,似乎想要拥抱一下晏凯复,却又不敢:

“真的太谢谢了,要是失去了美珈,我们俩下半辈子还怎么活,我们真的就不用活了……”

晏凯复咬了咬舌尖,他似乎尝到了喉头传来的血腥味。

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去,心头血汩汩喷涌。

美珈爸爸扶着她,对晏凯复郑重地连连道谢,之后,夫妻俩便也急切地赶到五号手术室去了。

晏凯复呆呆立在二号手术室门口,目光仿佛穿越了虚空,凝在躺在手术台上的舒野身上。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穿透墨蓝的夜空,二号手术室的门一次又一次地被打开。

每一次打开,都有一个移植科的医生,手里提着一个装有计时器的保温箱,里面安放着舒野的一部分,消失在走廊之后。

肾、肺、肝脏、胰脏、角膜……

一次又一次。

而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终于,在破晓的前一分钟,护士们将舒野的轮床,推出了手术室。

少年身上的所有导管都已被撤下,脸颊仍带着一抹粉润,仿佛落日前的最后一缕回光。

然而,掩在白色被单下的那一抹雪白瘦削的肩膀,溅着一滴仍未被拭净的、鲜红的血滴,将残忍的现实赤裸裸地揭示于天光下。

晏凯复感觉世界一片天旋地转,他踉跄着脚步,向病床扑过去,却不慎将覆在舒野光裸的身体上的白色被单拽开

横亘在白净的胸膛上的,一道刚被缝合的、触目惊心的血线,从锁骨处开到了小腹下方,似乎将少年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上天似乎觉得这还不够让他们痛苦,不足以报复他们对舒野的疏忽,一个护士提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箱走了出来。

玻璃箱里,盛放着舒野的,仍在跳动着的,鲜红的心脏。

为了防止心脏在运送途中停跳,或因凝血剂失效引起血栓,现在存放心脏的保温箱,是全透明的。

像一个小小的水晶棺材。

护士直接将心脏交给了复旦大学的移植科医生,直升机在医院天台的停机坪等待着,这枚心脏急等着送往机场。

在这片大地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先天心脏畸形的孩子,与死神争分夺秒地等待着这颗心脏。

晏凯复的心剧痛无比,身后似乎传来吸气声、痛苦的哽咽声,与错乱的脚步声,他的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猛锤了一下。

此时此刻,他只剩下一个想法。

心脏……舒野的心脏……

不可以……他们不可以将小乖的心脏也夺走。

他追了上去,眼睛里只有那颗仍在不停跳动的心脏,他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够到它

然而,还没有触碰到箱子,就被另外两个强壮的男医生给抱住了。

他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像沙漠中的旅人,为了追逐蜃景中的汪洋竭尽全力,却依然不可得。

后颈微微一痛,只见护士长站在一旁,手里细长的针管闪着锐光,又是一剂巴比妥。

然而,高剂量的巴比妥却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晏凯复仅仅是双手颤抖起来,汗水不正常地冒出额角,却依然跟两个医生扭缠在一起。

就在两人几乎要把持不住他时,护士长当机立断,给他注射了一剂阿托品。

抑制迷走神经的麻醉剂,连大象也能放倒。

晏凯复挣扎的力度渐渐减小,他缓缓地从医生的臂弯滑落在地,蜷缩在地上,像一个无助的,被抛弃的小孩。

意识渐渐离他远去,然而泪水,滚烫的泪却从眼角滑落,滴在医院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这个从未尝过泪水的味道的男人,似乎卸下了命运交付给他的所有坚甲利刃,舒野的死亡,让所有被掩盖的脆弱,被迫暴露在天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