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弥漫着一种可怕的死寂,几乎实质化的悲哀和痛楚,让这个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也忍不住心底一窒。

他摇了摇头,摆脱心底那种沉沉的压抑,温言道:

“我在他的血液中,发现了至少七种抗抑郁药的残留……”

舒屿的背狠狠一震。

“……精神药物造成了反应神经迟钝,所以他没有闻到天然气中的硫化氢味道,急救人员将他送来的时候,缺氧已经造成严重的脑损伤。……我们尽力了。”齐医生语气遗憾。

没有人说话,似乎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齐医生有一种错觉,自己好像在跟三个墓碑说话,让他有些悚然,又十分不自在。

许久,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忽的话语,像是拂过山谷的一丝风:

“小野,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没有一直,陪在你身边。……以后不会了。”

以后?齐医生有点诧异地看向舒屿。

当然,他什么话也没说。

舒屿慢慢俯下身,趴在舒野瘦骨支棱的身体上,紧紧地拥着他,仿佛要与他血肉相融一般。

这七年来,少年似乎未曾好好照顾过自己,抱起来弱不禁风的,仿佛要消失在了病号服后面,青色血管蜿蜒在近乎透明的肌肤之下。

渐渐地,房间里升起一阵似有若无的、幽魂般悲凉的呜咽……

太迟了。

一切都太迟了。

即使此刻心碎得快要死掉,即使恨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换舒野的命,一切却都……来不及了。

监护室里弥漫着无比浓重的哀伤,世界仿佛陷入了凝滞的沼泽之中,寸步难行。

齐医生难以忍受这种苦闷,他轻叹一口气,道:“我先出去,给你们一些时间,跟这孩子道个别,一会儿我会再回来,跟你们谈谈器官捐献的事。”

没有人应声。

齐医生转身离去,刚刚拉开门,身后却传来一个僵冷的声音:

“不用谈了。我不会同意捐献的。”

齐医生回过头,定睛看向舒屿。

这个苍白而俊美的男人,虽然是在对他说话,眸子却定定盯着舒野,温柔地抚摸着少年的侧颊,仿佛自言自语般:

“我绝对不会同意,你们摘除他的器官。……小野是完整的。永远,都是,我完整的弟弟。”

每一个字如坠落的冰块,虽轻,却掷地有声。

“手术刀割开皮肤的感觉,可是很疼的哦。”他吻着舒野的手背,“你不是最怕疼了吗?”

他怎么可能感觉得到。齐医生腹诽道。

“是啊,”温泽西柔声道:“哥哥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小乖不开心。但是小乖也不能,那么残忍。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肢解呢。”

齐医生嘴角抽动。什么肢解?他是外科医生,又不是开膛手杰克。

齐医生神色淡定地说:“很抱歉,如果本人生前签订过捐赠协议的话,自愿捐献属于权利人对自己身体组织的处分,家属是没有权利反对的。”

“我比你更懂法律,”舒屿冷淡道:

“你也说了,他同时在服用七种抗抑郁药,在这种精神状态下,签订的捐赠协议,怎么能算数?我会向法院申请主张协议无效,在那之前,我不允许拔管,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对他的身体做任何手术。”

齐医生愣住了。

他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纠纷,没想到遇到了比他还懂行的人,还没等他想出反对的说辞,舒屿又道:

“还有,小野没有死,他只是受伤了。所以不要‘生前’这种词汇描述他。”

说着,他的指尖轻拂过舒野浅青色的、薄薄的眼皮,仿佛想要将他从死神的怀抱中唤醒。

【作家想说的话:】

偷偷溜回来更结局。⊙﹏⊙∥希望大家不要注意到我……

第2章 2竭尽全力依然留不住他,小野的放弃抢救同意书击碎所有希望

齐医生默默地看着他,许久:

“舒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根据第二十四条医疗法案,当患者和家属的意见产生分歧时,家属不能剥夺成年患者的决定权。我很遗憾,但捐献器官是舒野的遗愿。我们更应该尊重的,是他的意见。试想,如果他现在还有意识的话,会眼睁睁地看着肾衰的小女孩不治身亡吗?”

他的态度恳切,说出的话条理明晰,舒屿却充耳不闻。

在他的眼里,这个医生,跟一只盘旋在舒野的头顶、等待着他死亡的秃鹫,没有任何区别。

“她不会不治身亡的,”舒屿头也不抬地说,“我现在就可以送她去海外进行器官移植,印度和巴基斯坦有世界最大的器官黑市,所有的费用我来承担。”

“……”齐医生哑口无言,“就算你们能承担器官移植的费用,舒野也不能”

起死回生啊。

“如果我们申请参加‘生命延续计划’呢?”温泽西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以冷冻的方式保存他的身体,直到可以复活的那一天。这样,你们就不能摘除他的器官了。”

齐医生一愣,“你是说……人体冷冻?”

由世界生命延续基金会开启的项目,将机体瞬间冷冻于零下96度的液氮舱中,使其进入假死状态,等待着在遥远的未来,利用最前驱的医学技术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