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受了委屈绝不是之前那种声嘶力竭的嘴硬，灵魂仿佛有种抽离身体的错觉，他并没有落泪，反而是异常的冷静。

他双眼失神地呆愣愣望向前方，脑中却找到了另外一个疑惑的答案。

他好像知道爱是什么了？

是心疼。

哪怕他自己正因为被冤枉而觉得委屈，还是会心疼叶闵秋在误会自己“背叛”他的那些日子里，还在装作一无所知地照顾自己。叶闵秋明明知道自己频繁联系崔缙云，还是讨好般陪自己上床，抱自己洗澡。

或许，如果今天自己不来，叶闵秋大概会永远装作不知道那样一字不提。

只等着自己哪天彻底告诉他，自己早已经心有所属。

心底酸溜溜的，许阳从未设身处地站在叶闵秋的角度上考虑过这些。他也从未想过，原来自己受了委屈，也会考虑他人会不会觉得难过。

他觉得，这或许是喜欢。

“相信我，就一次......”许阳咬着下唇，双眼通红地祈求道：“这次...真的没有，小秋...我没骗你......”

叶闵秋顿了几秒，他似乎在检讨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但视线落在许阳身上，他清了清嗓子，艰难低语：“小羊...你不值得我信任。”

“叶闵秋，你什么意思？”

“你戒指呢？我送你的戒指呢？”

许阳后知后觉地用右手挡住左手并不存在的戒指，他有些慌乱，条件反射地撒谎道：“我忘带了，洗澡的时候摘下来放浴缸旁边了......”

“你怎么还在骗我？”叶闵秋摇摇头，苦笑道：“我来告诉你它在哪里，你不是把它抵押变成钱，都用来给你自己的新家装修了吗？”

“你...你...你调查我？”

“好好的现房全拆了重装，小羊你出手挺阔绰啊。我心疼你，可怜你，处处生怕你哪里觉得委屈，没想你对自己简直不要太好了。你不想要和我在一起不要紧，你竟然连我送的求婚戒指都卖，真是好样的。”

许阳脑袋嗡嗡作响，耳朵听到的嘲弄语气仿佛赤裸裸地解开他的隐私世界。

他知道这些都是事实，无论谁来看或许都会产生误会，可他明明不是这个想法。

他梗着脖子，结结巴巴解释：“我没卖...是抵押......我算过了，片酬发下来刚好可以赎回来的......就算，就算不够...我还可以借...不会赎不回来的......”

“别赎了，别让我再看见它。”叶闵秋用一只手盖住自己的半边脸，余下的脸看不出表情，只有声音是悲哀的。

许阳哽咽地说道：“会拿回来的...真的......”

“还有你，我也不想再看见你。”叶闵秋继续说道：“我不想...不想和你提的，可是你今天非要来闹，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有什么好继续说的了。”

“叶闵秋那个戒指，只是我不想管你借钱...我......”

“随你吧，送你的东西，你有权处理。我送你的一切礼物，还有这些年的所有，都是自愿赠与。你...挺好的，也不欠我什么，我...我不会再纠缠你了，小羊你走吧......”

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意，许阳感觉四肢都冰冷到无法动弹。

他张了张嘴想要再解释什么，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从来没想过，有天叶闵秋会直接和他说这些。

之前无数次在心底盘算，该怎么全身而退地离开这个占有欲过分的男人，却没料到居然是他先让自己离开。

明明叶闵秋也说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送给他的...分手之后也不会纠缠，这...看起来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疼？

分明前一阵子还在医院和自己告白，怎么现在就要和自己分手了？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最好快点走。”叶闵秋终于放下他捂脸的手，被隐藏的双眼猩红地渗出血丝。阴郁的眸子满是病态的偏执，但偏偏声音又是冷静的。

凶狠执拗的样子让许阳有些胆颤，但他仍摇摇头：“我不走，我还没解释清。”

叶闵秋换了姿势，双手交叉着搓了搓继续说道：“你说对了，我就是个变态，我这两个月以来，没有一天没想过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折，省得你蹦蹦跳跳去找崔缙云投怀送抱。我看见你去他，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挖下来报复你。”

“呃...为什么挖你的？”

男人恶狠狠地一拳捶在桌面，“我要是舍得抠你的，早就把你拆成人彘锁起来了。快滚，之前给你的副卡也可以继续用，但你要是敢用我钱买东西给你情夫，我保证第二天我会吊死在你家门口。”

“可别，那不是变凶宅了，我可是好贵买的。”

许阳接过话头开了个玩笑，出口才反应过来屋中的气氛并不适合说这些，他讪讪地笑了两声。尤其是看见叶闵秋那一脸视死如归又咬牙切齿的表情，知道男人并没有和他开玩笑。

他觉得解释又没什么用，现在看起来，怎么想都是他和崔缙云勾搭成奸，不仅用“前任”的戒指装修“婚房”，还顺带毁了前公司的摇钱树。

许阳突然想到有趣的事情：嗯...自己这么“十恶不赦”的行为，叶闵秋这个家伙居然还能装不知道，任劳任怨照顾自己两个月？连上床的时候踹他好几脚，他都若无其事地帮自己揉脚？

这个混蛋，究竟有多喜欢自己啊？

“好了好啦，真是的。”许阳从叶闵秋的盛怒中意外地摘出几分甜蜜，他压住嘴角的笑意，起身说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请相信我。”

“不想看见你，我讨厌你...别再纠缠了，不会好起来的......”叶闵秋低下头喃喃自语，却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起身的动作让双腿都踩在地面，许阳还没完全恢复的脚有些发酸，连带着眼眶也湿润起来。他分不清是脚痛还是看见叶闵秋这幅可怜的样子，才会让他鼻酸。

他戴好口罩和墨镜，轻踩在地面一瘸一拐地离开办公室。

关门时却是小心翼翼地将门一点挪动才关严，生怕将门弄得太响让叶闵秋觉得他离去得冷漠且决绝。

从公司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借钱赎回戒指，许阳直到将那价值不菲的戒指重新拿回手里，他才算放心一半。

将戒指对准阳光，亮闪出的炫目光芒刺进他眼中，一直没掉落的眼泪才从眼角滴落。

他大概理解自己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