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外面传的越来越不像话,皇帝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当场再次吐出血来,眼看着太医跟内侍慌乱间跪了一地,皇帝只能竭力压下滔天怒火,白着一张脸命殷殊鹤即刻去查。
殷殊鹤自然躬身领命。
只不过皇帝缠绵病榻的消息被传的天下皆知,朝野之中难免议论纷纷。
为保国祚安稳,朝臣们原本已经被弹压下去的心思日渐浮动起来,越来越多朝臣上奏,言辞间虽然隐晦,但均表达了相同的意思那就是希望皇帝能早日立储。
当今皇帝共有七子,五皇子早夭,大皇子跟三皇子早早被贬到封地圈禁,于储位无缘。六皇子跟二皇子又先后因刺杀手足、插手盐科一事遭皇帝处置,目前最有希望的便是淑妃所生的四皇子萧煜跟宸妃所生的七皇子萧濯。
萧濯的外家崔氏在朝堂上一言不发,萧煜背后的何家却坐不住了。
毕竟萧濯的母妃早逝,崔家又被皇帝打压多年,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眼看着淑妃便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何家也谋划多年,自然舍不得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一时间,立四皇子萧煜为储的声音成为主流。
然而皇帝却始终一言不发,冷眼盯着那些催他立储的臣子,强行咽下喉中腥甜,甩下一句“此乃大事,容后再议”就退了朝。
下朝之后,却是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旁边伺候的内侍大惊失色,一时间兵荒马乱。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的皇帝重重将杯盏砸在距离他最近的太医头上,“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流言说的朕好像明日便要死了!你不是说朕并无大碍吗?!区区一个咳疾,究竟何时才能看好!”
眼看着太医头上已经见了血,他却不敢抬手去擦,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住磕头:“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啊!”
“是臣等失职,但忧思伤脾,郁结伤肝,这才导致您元气亏损,久不能愈,您可万万不能动气啊!”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
他养了几个好儿子,个个都盯着他的皇位。
他那些个臣子,个个都想提前站队,如此情形,他如何能不大动肝火?!
此刻,始终立在一旁的殷殊鹤接过瑟瑟发抖的小内侍递过来的汤药,亲手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喘着粗气,倚在榻上吭哧吭哧半晌才接过来。
他刚咳过血,胸口闷疼,自然也知道不能再继续动怒,喝完了药屏退众人,阴沉着一张脸问殷殊鹤查得怎么样了。
他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无事生非,将他病重的流言传得天下皆知。
“奴才万死,”殷殊鹤垂首道:“谣言传得太快,短短几日,外面说什么都有,任锦衣卫不眠不休也没能找到根源.”
谣言散的这样快,自然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可偏偏查不到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好啊!好一个查不到根源!”皇帝冷笑一声,语气阴沉至极:“今日上朝你也听见了,此次流言对谁的好处最大?!”
“连朕夜里咳血的事情都能知道,淑妃执掌后宫多年,怕是何家早就迫不及待想当国舅了吧!”
从第一次咳血开始,皇帝为了掩盖自己咳疾加重的事,便将太医留在了宫里,日夜派人守着,不许他们出宫半步,连紫宸宫伺候的宫人也是,个个均被耳提面命,要他们对此事守口如瓶,可偏偏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不仅如此,那幕后之人还故意在其中添油加醋,将一个普普通通的咳疾说成是让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沉疴痼疾。
自己的身子究竟如何,难道皇帝自己还不清楚吗?
想到昨日淑妃前来侍疾时拐弯抹角试探他关于前朝立储一事的态度,皇帝就觉得自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至极。
他选择性忽略了此事很多人都有嫌疑的可能,直接将目光放在了得益最大的淑妃母子身上。
究竟是谁给的胆子。
在他尚未点头的时候就来觊觎他的龙位!
殷殊鹤兀自垂首,毕竟他什么都没说,而这一切都只是皇帝的猜测,没有证据,便不能给任何人定罪。
显然,皇帝也很清楚这点。
眼看形势愈演愈烈,他若是毫无缘由地发作了淑妃,难免落人口实,可若是什么都不做,等何家在朝中声势越来越盛,立萧煜为太子成了大势所趋......
皇帝咬了咬牙,“朕还在不惑之年,若当真遂了他们的意,焉知日后会不会升起反心?!”
然而说话间又牵动肺腑,再度咳嗽不止,唾沫飞溅,整张脸都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殷殊鹤连忙帮他顺气,安抚他先养好身子,等身子好了,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闻言,皇帝的脸色总算才好了许多。
殷殊鹤又恭敬问他要不要叫安才人过来伴驾。
安才人是皇帝最近的新宠,原本只是京中一个小官之女,生的一张圆脸,按理说在妃嫔众多的后宫中实在算不得姿容出众,但按照民间的话来说,是一张多子多福的面相,后来钦天监算的生辰八字也暗合了这一点。
于是她在那趟行宫之行将要结束时入了皇帝的眼,一跃成了当今最受宠的妃嫔,近来盛宠不断,还得了“安”字封号,一时间风头无两。
皇帝沉着脸默许了殷殊鹤叫人前来伴驾的提议,但在他退下前,皇帝嗤笑一声,冷声道:“外面的流言要尽快平息,朕也不想看着何家的声势继续壮大,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殷殊鹤立刻垂首:“请皇上放心。”
说完,他方才行礼无声地退了出去。
然而,就在安才人奉召进入紫宸宫侍疾的时候,殷殊鹤则避开旁人的耳目,径直去了淑妃的颐华宫。
一进正殿,他只抬眸扫了一眼便知道方才在御前的对话已经按照他的意思被下面宫人完完整整地传进了淑妃口中。
屏退众人以后,淑妃的脸色又是不忿又是悲怆,她咬牙恨道:“皇上何至于此!”
她自双九年华便进了王府,又在后宫中侍奉多年,自认一直尽心尽力,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将萧煜推上那个位置。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皇帝却都始终不肯给萧煜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