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很安静,外面的狂风大雨,好像都被挡在门外,不少人靠在座椅上小息,姜潮生自觉减小音量,“哥,你的衣服都湿了,去厕所换换吧。”

“裤子没事,上衣透了一些,不用管。”江归帆脱掉,顺带拽下来姜潮生身上的雨衣,叠放在边上。

姜潮生伸手摸了摸江归帆的衣服,从领口那里,到肋骨的位置,虽然不至于到滴水的地步,但确实是湿了一大片。

他有些着急,“不换衣服,待会感冒了怎么办。”

江归帆无所谓的模样,坐上凳子,懒散的一句,“我累了。”也没管头发干没干,就扣上外套的帽子,歪头靠在背倚上。

姜潮生坐到他身边,摇他的胳膊,江归帆一动不动,眼皮都没掀开一次。

他没办法,弯腰去拿背包,外面裹着塑料袋,打开的噪音还有点大,他小心翼翼拿出一件外套,又凑过去说,“哥,换这件吧。”

江归帆没说话,帽檐下,也看不出睁没睁眼,只是接过来,披盖在身上。

“不是这样,你要换下来啊,这跟没换有什么区别。”姜潮生小声说,伸手想拉下来。

“不会感冒。”江归帆说,他是真的不想动,被姜潮生扯歪了些,也没坐直,嗓音很轻,“不过应该要发烧了。”

姜潮生没听清,凑近一些就没声音了,但看江归帆又没了反应,也没再打扰他,又找了件衣服,盖在他腿上。

他慢慢靠回凳子,坐直身体,肩膀绷的很紧,不着痕迹的去够江归帆的脑袋,慢慢的,肩膀上的重量微微加重。

这样的姿势,姜潮生维持到后半夜,端正的像个假人,偶尔向右转转眼珠,再不动声色的移回来。

医院外是呼呼的风声,里面的座椅上,有些人熬不住,直接蜷缩在地板上,将就着睡下。

姜潮生在凌晨五点多,发现江归帆发烧了,他肩膀酸得厉害,再加上想上厕所,就小心翼翼的把江归帆扶正,动作幅度虽然不大,但按理来说,坐着睡一般都睡不踏实,江归帆却基本上一晚上都没动过。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摸了摸江归帆额头,烫的不像话。

姜潮生被自己蠢死了,亏他还沾沾自喜,肩膀稳稳的不动,才能让江归帆靠那么久,搞了半天,原来是烧迷糊了。

他们就在医院,但不是市中心的那种大医院,制度没那么完善,再加上是晚上,窗口的灯都没开,一看就没人。

姜潮生真的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明明就在医院,甚至能隐约看到窗口里面的药品,可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把医院来回转了两圈,也只能无功而返。

他又坐回去,掌心贴在江归帆额头,没什么变化,还是很烫,顿时坐不下去了,蹭的一下站起来,却感觉手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回头,江归帆微仰着头,露出下半张脸,嗓音有些哑,“你去哪里。”

“你发烧了哥。”姜潮生半蹲下来,把快掉到地下的衣服捡起来,“我看看有没有药店开门。”

“能不能动动脑子,你觉得外面会有人吗?”江归帆抿着唇,“别去。”

“雨没那么大了……”姜潮生站起来,攥着拳头,他未必不懂这个道理,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总想去试一试。

江归帆仍然闭着眼神,“没你想得严重,但你如果出去,买不到药,说不定也会淋发烧,还是你想让我在分心照顾你。”

姜潮生顿住,眉眼低垂着,站了好一会儿,“……我去接杯热水。”

好在医院里的饮水机还开着,从渔排离开时,他也装了杯子,才不至于江归帆发着烧,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磨磨蹭蹭到了早上,天微微亮了起来,姜潮生又跑出去,情况还是没好多少,外面风大得好似能看清实体,卷着树叶和雨水在空中打转。

对街的商铺,没一家开门的,卷帘门紧紧闭着,打眼一望,平日里车水马龙的大道,此刻看不见一个人影,他压制想跑出去的念头,知道江归帆说得对,现在不是头脑发昏的时候。

姜潮生失魂落魄的回去,沉重的抬不起步子,他一个没生病的人,坐一晚上凳子,身体尚且酸软僵硬的难受,何况江归帆昨天累成那样,淋了那么久的雨,奔波了一路,体质那么好的人,硬是熬到发烧,连好好休息一下都不能,这得多难受啊。

“哥,你想吃东西吗。”

姜潮生在背包里翻来翻去,发现不是泡面就是饼干,面包看着也干巴巴的,看着一点食欲都没有,生病的人怎么能吃这些。

问完他自己都泄气,眉头紧锁着,把背包踢到了一边。

江归帆好久才说话,“让我靠一会儿。”

姜潮生一愣,站起来坐下,眼底忧心忡忡的,“你要不要……”

“我不想吃。”江归帆脑袋一歪,别瞎操心了。”

姜潮生闷声不吭的坐直,每隔一会看一眼门口,他的神经绷得太紧,还是一夜没睡,身体同样疲累,可一直想着江归帆的情况,哪怕闭上眼睛,也全无睡意。

快到中午的时候,姜潮生稍微眯了一会儿,江归帆无意识的一动,他又猛得睁开眼睛。

“去泡个面吃。”或许是心灵感应,江归帆突然坐直,沉沉开口。

姜潮生没再犟,应了声好,

江归帆没说吃,但他还是泡了两盒,“哥,能不能吃一点,你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一天了。”

江归帆慢半拍的伸出手,拿叉子挑了几口,没吃完,又递给姜潮生,“你吃吧。”

姜潮生当然不会嫌弃,只是看还剩那么多,欲言又止,算了,也不是什么有营养的东西,不吃就不吃了。

铁座椅上睡觉的人,基本上都醒了,姜潮生草草吃完,挨个问了一遍,有没有退烧药,可惜没有问到。

江归帆已经烧了一晚上,他反复的用手去探着他的体温,完全没有退烧的迹象。

江归帆基本上没睁眼,可真正睡了多久,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没说过难受,可姜潮生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整条腿、腰背、脖子,都是既僵硬又酸痛,已经疲累到了极点,江归帆只会比他翻倍的难受。

姜潮生重新接了些热水,江归帆抿了几口,又抱着手臂,后脑勺歪斜在靠背上。

又不知道坐了多久,保温杯里,热水已经放凉,姜潮生也抿了几口水,就着江归帆喝过的位置,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木然的打开手机,扫了眼时间,下午三点,这半天一夜何其漫长,每分每秒都像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