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虎头模样,另一个是白兔形状。

云枝的手指轻碰白兔馒头,眸色柔软,显然是极喜欢它。但她却略过,选了虎头馒头拿给俞寻之。

“离回去尚且有些路程,二表哥若是饿了,就吃上两口。虽没什么特别味道,但总算能填一填肚子。”

俞寻之大口咬下。

馒头本就没什么味道,不过是柔软、温热。可此刻,俞寻之却尝到了清甜的味道,不知是用来磨面的大麦甜味重,还是心性所致,他周身舒畅,就觉得馒头甜了。

忘憂愺

俞寻之心想,他既吃了云枝的馒头,合该帮忙做些事情。瞧云枝挎着藤篮,纤细的胳膊使不上力气,他便伸手接过。

云枝没有逞强,她本就累了,顺势让俞寻之帮她一路拿回去。

虎头馒头虽小,但也有半个拳头大,俞寻之却三两口吃光了,显然是饿极了。

云枝心里清楚,此刻她将另外一个馒头也拿出,定然会让俞寻之更欢喜,认为她不能再体贴了。

但白兔馒头对她另有用处,云枝并未开口。

俞寻之怎能瞧不出她眼底的不舍,以为那白兔馒头模样憨态可掬,煞是可爱,定然是云枝留给自己吃的。

将云枝送到地方,俞寻之转身离开。行至半路,他停下脚步,以为今日表现太过冷落,两人之间多是云枝在轻轻柔柔地讲话,他只是安静倾听。若是让云枝以为,他讨厌她,可就不好了。

俞寻之头次在意起了旁人的看法,还是一个小他几岁,带着稚气的小女郎。

他扭头回去,却见云枝另换了一身衣裙,提着藤篮走了。

俞寻之心生疑惑,暗道:难道云枝喜爱白兔馒头至此,竟要特地换了衣裳,找一处美丽地方享用吗。

怀着满腹疑惑,俞寻之追了过去。

他看到云枝停在俞胥之的门前,抬手敲门。

她将藤篮递给了俞胥之,脸颊带着微微的粉意。

俞胥之见了白兔馒头,先是一笑,而后左瞧又看:“做的太好了,我都不忍心下口。”

说罢,俞胥之毫不犹豫地咬在白兔的耳朵上。

云枝被他的调侃逗的脸颊泛红。

俞胥之闻到了似有若无的药味,神色微凝,问道:“你还在喝着药吗,可是身子没好全?”

云枝柔柔摇头:“在……那个家时,身子亏了太多,想要彻底养好,怕是不能了。不过这些药是温养身子的,没有治病的汤药苦涩,还能入口。”

她每说一句,俞胥之的眉头就皱紧一分。

云枝小小年纪,或许要终生和汤药相伴,让人如何不惋惜。

俞胥之说道,他明日要陪父亲远行,大概二十日后回来,问云枝可有想要的,他可帮忙捎带。

云枝轻轻摇头。

俞胥之温声道:“你想要什么尽管说,不必觉得难为情。我是你的表哥,你有什么话不好同我讲呢?”

云枝听罢,犹豫着开口:“胥之表哥为我带几包清口的点心罢。”

她微垂着头,双手搅弄着,因为自己说出如此孩子气的话而脸热。

她年纪虽小,却有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熨帖地垂在肩头。有一缕轻轻翘起,随风摆动。

俞胥之抬手,按住乱动的发丝。在他眼中,云枝本就是年纪尚小的女郎,却因为在家中备受欺负,心性比寻常孩童要成熟早些。云枝难得露出了小女儿的本性,要几包点心来散去喝汤药带来的苦味,这不禁让俞胥之怜她更甚。

俞胥之满口应下,又问云枝想要何等口味的点心。云枝思来想去,竟一时间说不出想吃咸的还是甜的。

俞胥之见她为了此事拧眉纠结,越显可爱,不忍心叫她继续为难下去,便道:“想不出就别想了,每种口味的点心我都买上几包,不就成了?”

云枝颔首应好。

她离了俞胥之的院子,脸上的欢喜逐渐褪去,只唇角轻轻扬起。

汤药虽苦,但饮的多了也已经习惯。

云枝暗道,她在家中时,吃过的苦头数不胜数,不至于到了俞家就变成了娇滴滴的小姐,喝药怕苦。

她不过是想俞胥之出门在外,也惦记着她罢了。

云枝想到,她的心思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定然会说她年纪轻轻就一肚子心思。可佟六尚在世时,云枝就见识了父亲的薄情。在父亲迎后母进门,她越发尝尽了世间冷暖。若是她仍旧懵懵懂懂,早就被人骗了去,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俞寻之藏在暗处,看着云枝的身影远去。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口中麦子的清香变了味道,不再是回味甘甜,而是满口的酸。

回到房中,俞寻之对着一沓宣纸出神。

良久,他才落笔,写得却不是书卷上的字,而是俞胥之的名讳。

他一遍又一遍地写着,直至将整张纸写满。他把宣纸递到蜡烛旁,看着火光燎开了一个口子,渐渐把俞胥之的名字吞噬烧掉,他的眉头才松开。

俞寻之目光沉沉地盯着被烧成灰烬的宣纸,不无遗憾地想道:假如烧的不是名字,而是俞胥之这个人就好了。

就像蜡烛把纸张烧没一样,俞胥之彻底地消失,俞寻之的心境将重新归于宁静。

即使是佟姨妈,也是云枝用了法子,使她想起和自己母亲的姐妹情意,才把她留下。但俞胥之是第一个,云枝未曾用任何手段,就对她温柔以待的人。因此,俞胥之在云枝心中的份量很不一般。

他离家远行的数日,云枝有时候会仰头望月,期待胥之表哥早日回来。

可日子缺少了任何人,都要照常地过下去。云枝深谙此道理,便没有把全部的精神放在思念俞胥之身上,而是照旧进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