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霍应瓷身上的关注太少,没想到他现在已经成了这副样子。

霍靖和连个眼神也没给他,话里没有温度:“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不到你过问。”

又是这一套说辞,霍应瓷早就已经听得不耐烦。

“这话我都听腻了,你还没说腻吗?”霍应瓷嘲讽地说,“三年前你们就是这么说的。”

三年前,公开承认的唯一继承人去世,霍家倏然陷入低谷,为了稳住根基,于是选择了和郁家联姻。

当年那份协议递到面前的时候,霍靖和告诉他,他的婚姻大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

霍靖和的表情倏然变得冷漠。他轻轻一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你还敢提三年前?”

“我早就说过了,你妹妹必须一辈子待在国外。要不是你把她接回来,我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话里的压迫感实在太强,郁绥青听得脊背一凉,下意识抓住了门把手。

“你就这么在乎他吗?”霍应瓷直勾勾地盯着霍靖和,神情没动摇过,“护他的名声护了一辈子,现在还要拿活人来祭旗。”

“砰”的一声脆响,霍靖和手里的白瓷茶具被狠狠地掷了出去,在地上摔得粉碎。

霍靖和冷冷地警告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毫不夸张地说,霍应瓷现在甚至觉得他老子下一秒就要掏出枪来一枪崩了他。

他同样冷淡地回应:“您耳朵没问题,我何必多此一举。”

霍靖和不留情面地斥道:“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霍应瓷听着,表情木然,好像这些话跟他毫无关系。

“霍应瓷,你每天晚上睡得着吗?”

这话像一道惊雷般劈了下来。

被问的人冷眸中泛着寒光,他缓缓抬起头,郁绥青的心跟着狠狠颤了一下。

霍将军平时的样子顶多算是严肃,她还从未见过他如此阴鸷的目光。

像是一头饥渴的豺狼,马上就要把眼前的猎物生吞活剥。

“你不用时时刻刻在我面前提起他。”霍应瓷不轻不重地说,“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代替他去死。”

思绪飘远,他突然又回忆起三年前的这一天。

一名刚升机长的飞行员,在职业生涯的起步阶段就成为了不幸被命运选中的人。

虽然他已经有了几千个小时的安全飞行时长,理论上可以应对各种危险的突发状况。

但对于每个机长来说都极低的飞行事故率,偏偏却被他遇上了。

在发现飞机双发失效的那一刻,起初,霍应瓷的大脑是空白的。

飞机在万米高空中巡航,眼前那台精密的操作台像是突然变成了刑具。

在那么几秒里,在副驾驶的呼喊下,他恢复了清醒,接着做了一个堪称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启动APU,保持电力供应。”霍应瓷那时的声音出奇地冷静,“检查紧急程序,双发失效。”

很快,飞机开始缓慢下降,失去了动力的庞然大物变成了一架沉重的滑翔机。

他能感觉到操纵杆变得沉重,飞机的反应开始迟钝,于是他调整姿态,试图保持最佳滑翔速度。

“APU启动成功,”副驾驶报告道,“电力恢复。机长,我们距离最近的机场有75公里。”

霍应瓷心算了一下,以目前的高度和下降率,他们根本飞不到这么远。

他按下通讯按钮:“燕城,这里是CA7455。”

“CA7455,请讲。”

霍应瓷至今还记得自己拿起无线电的手是如何颤抖的,他的声线平静而有力,喊出了那句所有航空人都不愿听见的讯号:“Mayday,Mayday,Mayday!CA7455,双发失效,申请迫降。”

“CA7455,Mayday收到,燕城机场01号跑道,允许降落。”

在无线电频道里,他听见塔台正帮他清理航线。

可来不及了。

“CA7455,我们已经无法返回机场,需要寻找迫降地点。”

塔台低声音明显紧张起来:“收到,CA7455,请报告你们的位置和高度。”

“9200米,正在下降,位置在VOR台东南方向约40海里,CA7455。”霍应瓷回答的同时,眼睛不断扫视着前方地形。

云层突然掀开一道裂缝,他看见远处一片草地,够长,逆风,无高压线。

或许就是这里了。

飞机降至4500米,他看到地面更多的细节,那片草地看起来足够长,但周围散布着树木和农舍。

“塔台。”他报出一串数字坐标,“CA7455已经决定在这里进行迫降。”

“收到……”

说完这句话后,飞机和塔台的通讯断了。

副驾驶完成了最后一次系统检查:“霍机长,襟翼已经无法放出,只能到15度,起落架可以放下,但草地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