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某种新形式的折磨吗?在公开场合表演和解,私下继续互相伤害?
霍靖和依旧操着上位者的姿态,说话时却罕见地停顿了一下:“谈一谈……当年的事。”
沉默片刻,霍应瓷回答:“那就在这里谈吧。”
他不动声色地表现出了抗拒,竟让温釉珍不知缘由地心里一痛。
她扶住他的手臂,斟酌着说:“这么多年来,我们欠你一个道歉。”
霍应瓷反应很快,下意识地侧过身,躲开了她的触碰,温釉珍的手便僵硬地悬着,只抓到一团虚无的空气。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他问。
“那天你从家里离开之后,我和爸爸都意识到了,其实我们心里一直都清楚这不是你的错,只是失去小安实在太痛苦了,就像失去了身体的某一部分,我们的悲伤和痛苦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而你是唯一可以责怪的人……”
温釉珍把心里的想法不加掩饰地说了出来,残酷而又真实。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霍应瓷的心上。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确实是我们太固执了。”霍靖和说,“这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
父亲的声音难得地平和,沉沉地落在耳畔,却让他忍不住想笑。
怎么会有人连道歉都这么高傲?
“所以呢。”他的声音格外平静,“你们想通了,需要我怎么做?”
温釉珍把手帕揉得不成样子:“我们确实一直都不够重视你,也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霍靖和补充道:“我们不会再逼你去港城了。你想继续做你的公司,或者要回去当飞行员,我都可以给你安排。”
宴会厅里适时地奏起一首舒缓的曲子,温婉的旋律和他们之间严肃的气氛形成荒诞的对比。
霍应瓷自嘲地笑了笑,他忽然有些怀疑面前的人到底是谁了。
在面对他的时候,父母脸上明明总是一次次地闪过失望的神情,明明语气里只有凉薄,明明曾经面对他的哀求无动于衷。
现在又是在演给谁看?
“不必了,我接受你们的道歉。”他的下颌线绷紧了,“不过也仅限于此。”
霍靖和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那些事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爱人和朋友都在身边,‘鹰隼科技’发展得也还不错,生活美满,家庭幸福。”霍应瓷的手原本自然地垂落下来,突然被郁绥青紧紧握住。
他不自觉勾起唇角:“爸、妈,也许你们有过愧疚,但是在最难的日子里,一直都是青青陪在我身边,你们道歉与否,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闻言,温釉珍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精心描绘的眼线晕开一片:“你要怎么样才能……”
“不需要怎么样。”霍应瓷后退半步,恰好站在壁灯的阴影里,神情显得更加坚定,“以后……我们各自安好,还是少相互打扰吧。”
他话里带着近乎残忍的决绝,没留下一丝反驳的余地。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要离开。
温釉珍忽然上前一步,声音哽咽:“至少……至少让我们补偿你一些什么……”
“不需要。”霍应瓷果断地拒绝,“既然我已经原谅你们了,你们以后也不需要愧疚,我们两不相欠。”
第一百四十一章 婚礼
在这次春节假期期间,他们期待已久的度假终于到来。
这一次,没有任何意外,他们顺利地出发了。
第一站是瑞士,他们在苏黎世住了覆满积雪的木屋,在阿尔卑斯山脚下滑雪。
第二站在巴塞罗那,即使是冬天,那里的阳光也依旧温暖和煦,玻璃般的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宛若一面镜子,让到过的人都舍不得离开。
没有按照计划去南法,他们的最后一站在巴黎。
到巴黎之后,他们住在了塞纳河畔附近的酒店里,抬眼便能望见不远处的埃菲尔铁塔。
这一趟来巴黎,他们不光是为了度假,更是为了参加林翩月的婚礼。
如果放在以前,郁绥青根本不会想到,一向追逐自由的林翩月会选择结婚,更不会想到,她的丈夫会是一名纯正的法国人。
婚礼现场被定在一座城堡里。主厅,两排深色胡桃木长椅铺着象牙白绸缎椅套,椅背上缠绕着新鲜的香槟玫瑰和橄榄枝,看起来优雅而圣洁。
阳光透过两侧的玫瑰花窗洒进来,将整个空间染成梦幻的彩色。
郁绥青和霍应瓷从门外的地毯上走过,接着并肩走入会场,矜贵的气质和略带压迫感的气场很引人注目。
霍应瓷没食言,提前让郁绥青转交了一个厚厚的红包给林翩月随份子,他们自然地在宾客席上落座,等待着新人的入场。
这场婚礼是完完全全的法式风格,《婚礼进行曲》在空旷的城堡里显得悠长而动人,伴随着音乐节奏,城堡大门被缓缓打开,林翩月身着简约优雅的鱼尾婚纱,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走进来。
她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幸福,眼里仿佛只剩下站在前方的丈夫保罗。
郁绥青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替她高兴,但是又隐约有一种“嫁女儿”的不悦,于是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在全场的瞩目下,神父开始用标准的法语宣读誓言:“保罗,你是否愿意娶林翩月为妻,爱她、尊重她、保护她,无论健康或疾病,富贵或贫穷,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我愿意。”保罗用法语回答,声音温柔而坚定。
神父停顿了一下,伸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林翩月。”保罗眨了眨眼,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道,“我起誓,无论顺境逆境,健康疾病,我都将永远爱你、珍惜你,直到生命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