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弥漫着熟悉的冷杉香气,霍应瓷正低头查看手机,听到动静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郁医生,今天很准时。”

“嗯……因为迫不及待想看电影了。”郁绥青系好安全带,刻意避开了他想听见的回答。

霍应瓷转过头来:“是吗?那是更想看电影,还是更想见到我?”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中央扶手上,身上穿着一件燕麦色的宽松毛衣,领口微敞,隐约能看见胸肌的轮廓。

盯着他看了片刻,郁绥青不由得“啧”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把领口前的布料提了上去。

“不想看?”霍应瓷顺势握住她的手。

郁绥青承认地坦坦荡荡:“嗯,露太多了,不想让别人看。”

正想接过话调侃几句,霍应瓷却突然注意到她小臂上多了一块面积不小的淤青,不规则的青紫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他眼底的笑意立马就敛了起来:“怎么弄的?”

郁绥青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受伤了。她想了想,大概是中午收拾器械的时候不小心被撞的那下,只是看着严重,实际上没什么痛感。

“忘记撞到哪儿了。”她说,“没关系,不严重的。”

霍应瓷眉头蹙着,低下头细细研究起那片淤青,仍不愿意松开她的手。

郁绥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道:“好了,开车啦。”

“吹吹。”说着,霍应瓷鼓起脸,依依不舍地在她的手臂上吹了几下。

他的呼吸轻轻拂过,温热的触感让皮肤泛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凝视着他认真的模样,郁绥青忽然没忍住,伸手揉了一下他蓬松的头发。

“怎么了?”他以为她是不喜欢这样。

郁绥青满意地眯起眼,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给我家小狗顺顺毛。”

闻言,霍应瓷挑了下眉,就着她的手蹭了蹭。

车窗外暮色渐沉,霓虹光晕透进来,将男人锋利的轮廓柔化成毛茸茸的暖调。

郁绥青心软了一下:“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电影啦。”

霍应瓷听见了,轻笑一声,终于松开她的手发送车子:“小狗很听话呢。”

到现场之后,郁绥青才发觉这场首映式比想象中的还要正式。

观众席上不光有粉丝,还有不胜枚举的媒体、娱记,以及几位活跃在演艺圈的大明星。

业内对这部电影一片看好,姜晚棠为此也费了很大的功夫,将其作为明年争夺奖项的筹码。

电影开始前,主办方安排主创人员上场致辞。郁绥青和霍应瓷被安排在了VIP区域,视野极佳。

她坐下,探头看了半天:“二哥怎么没来?”

“那呢。”霍应瓷给她指了个方向。

裴宿正坐在没什么打光的角落里,视线完全锁定在正在发言的姜晚棠身上,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他坐姿相当端正,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恐怕连见客户都没有这么正式。

开始放映后,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并不落入俗套的爱情故事,背景在上世纪的二三十年代。影片开始,姜晚棠饰演的女主角正在给大洋彼岸的爱人写信。

画面如泛黄的信笺徐徐展开,女主角穿着月白色旗袍站在邮局柜台前,指尖在电报机按键上犹疑不定。特写镜头里,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都带着战栗的思念。

即使她和爱人已经五年没有见面,但总会在每月给对方寄去一封家书,也总能在不久后得到回信。

明明只是很温馨平淡的场面,郁绥青却总觉得这其中笼着淡淡的阴霾。

影片中段有场激烈的独角戏。战争爆发后,一切与海外的通讯都被切断,女主角在无声的崩溃中逐渐接受了再也见不到爱人的事实,却在突如其来的一天意外地收到来信。

大银幕上,姜晚棠颤抖着从信封里取出被保护得崭新的信纸,这段表演没有台词,但抽搐的肌肉将破碎感演绎得淋漓尽致。

尾声阶段,回信的真相被揭晓。原来女主角罹患了精神分裂症,她的爱人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在战争中去世,她收到的所有回信,都只是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以爱人的口吻写下的产物。

结局是开放式的,没有人知道她本人最终是否知晓这个事实,她似乎收到了回信,可又穷极一生都被困在那里。

姜晚棠的演技比起之前又提升了一个维度,让人望尘莫及。

灯光亮起的瞬间,郁绥青不动声色地用纸巾压了压发红的眼角,转过头发现霍应瓷正注视着她。

男人知道她的感性,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无声的安慰。

郁绥青抬眸和他对视,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特别委屈。

“能请这位女士回答一下您的观影感受吗?”不知不觉间,一束追光从银幕上方打下来,直直地落在了郁绥青身上。

全场的目光同时聚集过来,前排的人已经把话筒递到了她的面前。

事先并未告知这个环节,她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强忍着未平复下来的情绪站了起来。

“可以。”刚开口就发现声音沙哑,郁绥青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晚棠姐用身体疼痛具象化心理创伤的表演方式非常震撼……特别是战争后意外收到来信的那场戏,每一段情绪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我完全共情了她的感受。”

霍应瓷很喜欢听她说话,指腹轻轻地摩挲她另外一只自然垂下来的手,仰头凝视着她的侧影。

主持人眼睛一亮:“那就整部电影的情节来说,您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坦白说,我不太喜欢这种悲剧的基调,所以可能不会再看第二遍。”郁绥青摆摆手,补充道,“但这是我个人的喜好问题,和这部电影是好电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