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他的鞋绝对会一丝不苟地摆好的。
郁绥青径直走上三楼,推开卧室门,不远处的床头灯亮着。
她快步走上前,看见霍应瓷正躺在床边。
在昏黄的光线下,他睡得极不安稳,前额的碎发被汗打湿,闭着眼,眉头紧紧蹙起,怀里还抱着她之前送给他的那只小狗玩偶。
郁绥青的心猛地揪紧,推了一下那人的手臂:“霍应瓷……”
他根本没睡沉,很快就醒了。
双眼还未完全睁开的时候,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接着郁绥青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霍应瓷愣住,嗓音沙哑得很厉害:“你怎么回来了。”
“新州下了暴雪,后面的行程取消了,我就提前回来了。”今天累积的委屈在这一刻突然爆发,郁绥青说话时带着哭腔,视线很快扫到床边的白色瓶子上,“你怎么了?”
“我累了,休息一会儿。”霍应瓷撑着身子起身,顺着她的视线把瓶子收起来,“没注意到你的航班,抱歉。”
这样的错误他很少犯,说罢,郁绥青听见他口中传来一声懊恼的低咒。
“要回来怎么没提前跟我说?外面是不是很冷?我没去接你,你一个人回来的。”
郁绥青挡在他的视野前,就这么站着,一句话也没说。
见她不回答,霍应瓷慌了:“青青,你怎么了……”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吧?”沉默了良久,她打断了霍应瓷的话,“你到底怎么了?给我打这么多电话。”
“是采访录制不顺利么?”
下午沸反盈天的场面在脑海里重新席卷而来,他开口时有些犹豫:“我……”
郁绥青在床边坐下,拉起他的手,语气里带着安全感:“和我说说吧。”
等待了一会儿,对方没吱声,她却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碘伏味道,然后猝不及防地在那人掌心摸到一个凹陷下去的伤口。
“你的手怎么了?”她问,话中是不容置喙的肯定。
郁绥青刚要开灯,动作却被敏锐地制止,很快就被卷入了一个难以言喻的怀抱。
霍应瓷抱住了她,手臂的力度很大,箍得她生疼,下颌抵在她肩膀轻轻磨蹭。
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间:“不要看。”
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郁绥青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冷杉香,却觉得眼前人不太真实。
“别闹。”她坚持自己的判断,试图从这个怀抱里挣脱出来,“到底怎么了,让我看看。”
霍应瓷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之前所有的准备,所有想说的话,在这一刻全部蒸发。
半晌,郁绥青停下了动作,整个人忽然僵住了。
她感觉到抱住他的人双肩开始颤抖,她感觉到有液体顺着她的衣领流进锁骨,她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才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
他哭了。
第八十八章 你是我的
认识霍应瓷到现在十五年了,这是郁绥青第一次见到他哭。
在她心里,他一直是个像山一样可靠的男人,可以积雪,可以崩石,但绝对不会真正倒塌。
她见过这个人太多从容不迫的样子,没想到如今却能猝不及防地窥见他最脆弱的模样。
“小瓷。”她换了个亲昵的称呼,放轻了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将脸更加深地埋在她颈窝,呼吸沉重而紊乱。
过了一会儿,霍应瓷大概是自己整理好了情绪,手渐渐从她腰上抽开。
郁绥青起身开了灯,一眼便看见了他红肿的眼睛。平日里这双眼睛看向她的时候总是深情而温柔,现在却是涣散的,失了焦距。
霍应瓷的视线朝她的方向扫过来,露出一个狼狈的苦笑:“我刚刚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你知道我关心的不是这个。”她说。
和想象中的一样,灯光亮起,霍应瓷又开始扮演起那个强大的伪人。
方才感受到的,他身上那种必须做到完美的压力,那种不轻易示弱的倔强,那种深藏内心的孤独,仿佛转瞬即逝。
“今天录制出了一点小问题……”霍应瓷说,“我自己会处理好。”
郁绥青别开目光,嗤笑一声:“霍应瓷,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青青。”他的神色明显紧张起来,“你为什么这么说?”
“那你帮我当成什么?难受的时候抱着哭一下,缓过来之后又弃如敝履,我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吗?”
郁绥青被气得不轻,上头的时候说话难免不好听了一点。
“不是的。”他试图解释。
“既然不是,那你对我就不要这么有边界感了好吗?”郁绥青坐下来,语气变得柔和,引导着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应瓷开口,嗓音哑得快认不出:“节目组录制的时候没按原本的提纲走,问了我很多关于那场迫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