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从来都没有面临过这种情况。

以前部分客人有点不满意,都是姜汀州去处理的。

他会主动上去道歉,不管客人说什么都面带微笑,直到对方消气,又会做一些特别定制的菜,用各种方式给足客人面子,但现在投诉的人规模太大了,店里也没有其他人能做到姜汀州的出菜水平。

姜汀州甩开大堂经理的手,靠在门那里,抬了抬下巴,道:“汤锅那边火太大了,调小一些,要糊了。”

那边守着火的人赶忙调小了点,但姜汀州闻到那个味道,看了一眼,一皱眉头,知道还是不对。

炖汤的材料放的顺序不对,火候也不到位,已经毁了,老食客一喝就能喝出来,现在补救已经不可能了。

杨店长站在那里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大堂经理也顺势迎了上来,道:“幸好你来了,汀州,厨房的事情还是你懂。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们不好,但是宫宴是大家的心血,以后我们一定会补偿你的,现在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如今宫宴每停业一天都是巨大的损失,关系到大家每个月的工资和奖金,于是每个人的动作都如此热情,好像总算承认他是正儿八经的主厨。

但姜汀州不吃这一套,他抬起手示意他们别过来,道:“别误会,我可不是回来做菜的,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我赢回来的奖牌,我要带走,墙上的那些名人合影照片或是杂志报道截图,只要有我的,我都撤下来了。”

宫宴老店的那面金碧辉煌的荣誉展示墙最近几年的几乎都和姜汀州有关。

“你敢?!”杨店长一下子跳了起来,“这分明是店里的东西,能让你说带走就带走吗?”

姜汀州笑:“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节目是以个人名义参赛的,牌子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他随后又问:“我的勺子奖牌呢?藏到哪里去了,还给我。”

大堂经理一惊,又怕惹他生气,陪着笑道:“汀州,没必要吧,别把事情闹成这样,大家都一起工作好几年了,别因为一点小事闹成这样,凡事好商量嘛。”

他伸手扯着杨店长的袖子,警告他这个时候不要再和姜汀州顶着干,店里不少员工也七嘴八舌地劝他:“店长,你别和主厨这么说话,他今天刚出院,病才好呢,可不能再生气了。”

“是啊,只要主厨高兴,其实这些都没什么,要不您先把奖牌给他。”

“或是您给主厨道个歉,大家一笑解恩仇,还是老店的生意重要。”

“医院的事情本来也是您的错,当时怎么能推主厨呢?”

明明当时是你们说着主厨不负责任说走就走,一定要店长出面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才行!

杨店长转过头瞪着他们,难以置信。

他在这里经营很久,全店上下都听他的,姜汀州再有本事也需要很长时间去处理这复杂的人际关系,但是事到如今,这些人居然站在姜汀州这边,甚至现在把所有事情归到自己身上。

他在大家的声讨气势越来越低,只能憋出一句话:“公司总部说有用,说要去做展示,我就先拿走了,这……”

姜汀州“哦”了一声,道:“所以,你想拿就拿,也没给我打个招呼?谁拿走的,谁同意的?公司总部,现在怎么没看到公司总部的人来帮忙呢?”

他说这种话,更是直插杨店长心窝。

出事以来,姜氏公司总部的人确实关心过,但更多的是层层的责骂,逼着他去解决问题。

他费尽心力,只能安抚一部分还能说的上话的熟客,但还有一些尊贵的客人,这些人比整个姜家加起来都有钱,哪怕是姜总也未必能在他们面前说上话。

他自以为自己人脉宽广,可真的遇到麻烦事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愿意帮他,怪他都来不及,甚至姜柚,之前一口一个“杨叔叔”,可现在却只会躲。

真要他找一个负责任能扛事的人,悲哀的是,他想来想去,却只能想到姜汀州。

他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干涩,道:“你有解决的办法,是吗?你要你能够在这件事上有办法,我一定把奖牌拿回来给你。”

姜汀州觉得他莫名其妙:“你脑子坏了?那本来就是我的,我现在没跟你算账就不错了,你还敢要挟我?”

“不是要挟……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和你真心道歉呢?”杨店长道,他颤抖着手擦着汗,看起来像一下老了十岁,“之前全是我的问题,全是的错,店不能再这样关下去了,这是我干了一辈子的心血。”

“汀州,现在只有你了,对不起,希望你能谅解我,给老店一点活路。”

再这样下去,他就真的只能被辞退了,这还未必能平息得了客人们的怒火,老店以后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杨店长看起来是真的走投无路,眼神越来越望,开口道歉也像是发自内心,但姜汀州同样很诚恳:“我并不觉得你的道歉值什么。”

这些话在此时说只觉得多余。

他话音刚落,杨店长咬着牙,腿下一软,当着众人的面,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倘若这件事能解决,我保证,这个店里以后都听你的,唯你马首是瞻,”杨店长道,“汀州,明天就是董事会,总部要提这件事,我会过去的,你和姜柚明天会有个胜负,但你们的路还长,往后你总是用的上我。”

“只要这次你能帮忙,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的。”

提起姜柚,他恨得牙痒痒。

网络上请水军的价格太贵了,杨店长还出乎自己计划地两次掏腰包,已经快把自己的钱掏空了,倘若这次被公司追责和辞退,他便真的是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店里的员工也是,这份工作关系着许多人的生计。

宫宴老店的工资和奖金是普通饭店的两三倍起,于是眼下一个个低头道歉,眼睛都望着姜汀州,仿佛他是什么救世主一样。

姜汀州却只想笑。

特别是想起上辈子,他更觉得非常好笑。

彼时都已经住院的姜汀州生怕店里不能正常经营,一边哑着嗓子一边通过电话来协调后厨的问题,在做不了招牌菜的情况下也稳住了那一个礼拜的客流,客人零投诉,生意蒸蒸日上。

但回来之后,后厨的诸位只觉得他多事管得宽,背后还说他捏着权力不放手,好像没了他店里就不行一样,没有半点认他的好。

老店这些人上到杨店长下到这些员工,都是一水的老油条,姜汀州空降而来,不知道为了稳固地位付出了多少努力,现在他撂挑子走了,什么都没管,这些人反倒听话了。

这难道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此时此刻,安小屏和田荟也听着声音拎着包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