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1 / 1)

好在黄牙佬大半辈子都生活在鱼龙混杂的底层社会,对于挨打这件事非常习惯,顷刻便反应过?来,又是惊惧又是愤怒,胡乱挥着?钢管破口大骂:“**铲,扑街啊,老子弄死你这**,死仔,活埋了你啊……”

骂人的词汇量很脏很激昂,但压根抵挡不住对方拳拳到肉的攻击,很快两个人就在污脏的地面上滚打起来。

看?着?文弱的小鸡仔,拼起命来力气居然还挺大,带着?一股子不管不顾的死劲,手脚并用?的情况下还能往死里咬住他的脖脉,仿佛这不是人类搏击,而是野兽之间?的啮噬。

黄牙佬惊痛之下,连钢管都握不住了,“咣当”一声,他终于是明白形势比人强,抱头?蜷缩:“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滚,我马上滚,大哥别打了……”

游略不理不睬,倒是松了口,嘴里啐出半团血肉,冷笑?一声,狠狠踹向他裆部。

“啊!!!”

真是杀鸡般的惨叫。

然而这么大的声响,两边楼房一直没有居民出来查探。

住在贡村路的人,好奇心都很低,亦或是非常明白不该管的事情要少管。

游略站起身,用?手腕抹去眼?皮上的汗和血迹,鞋底还踩着?黄牙佬的下档,仰视的视角下,他的笑?容看?起来残忍至极,在月光下露出森森白牙……

“你……你……”

黄牙佬哐地吓昏了过?去。

……

嗬。

游略终于泄了劲,闭眼?往旁一靠,甚至没力气管贴着?手臂的污脏墙面,此时时刻,也不知道是身上的疼痛感更强,还是脑袋的眩晕感更强。

就连嗓子都如同刀割一般:“出来吧。”

四周静静悄悄,毫无动静。

“你再?不出来,这家伙就要醒了。”

“……”

街尾的废品堆微微晃动,几次呼吸后,终于有个瘦弱的身影从独轮车后钻了出来。

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身上连衣裙蹭了不少泥灰,露出来的胳膊和小腿上也全是擦伤,脸蛋更是脏兮兮的混着?泥和泪痕。

比刚才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游略更像是流浪汉。

“阿、阿……”

少女结结巴巴,声如蚊蚋:“阿哥。”

她使劲抠着?裙摆的荷叶边:“阿哥,对不住,我实在害怕……”

“往这边走。”

游略靠墙半闭着?眼?,用?最后的力气往后指了指:“一直走,路口右拐到成华街,能看?见一个很大的糖水铺招牌,对面找一找金英药房,去那?里敲门,说?你是他家儿子蔡路平的同学?,然后打、打电话?……”

……不行了。

实在撑不住了。

说?到后面,就连游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嘴唇完全是机械般地上下开合。

而后整个模糊的视野都黑了下去。

他甚至还没理清脑海中混乱如麻的记忆,前尘未来比墙上乱七八糟的小广告清晰不了多少。

啊……扑街。真是地狱般的开局。

.

游略是在病房里再?次醒来的。

一睁开眼?,周遭环境的明亮程度就和那?条夜晚黑街形成了强烈反差。

安静整洁的单人病房布置得处处妥帖,正午时分阳光正好,透过?大片大片玻璃窗洒进来,把原本不那?么讨人喜欢的环境也渲染得生机勃勃。

昏昏沉沉这段时间?,正好够他正好将这个世?界的数据资料接受完全。

这里是八十年代?的港城。

喧嚣,灿烂,繁华。一座人人向往,欣欣向荣的天堂城市。

只可惜,游略在这座城市的身份定位却并不那?么光明。

二十几年前,他的母亲林季芹搭着?破旧渔船从内地游水过?来,因为没有身份,不得不和丈夫东躲西藏,连买包烟都要遭人白眼?。幸而她有些?家传的案板手艺,靠着?支小吃摊,起早贪黑地卖饭食早点,这才活了下来。

生活走上正轨后越过?越好,眼?看?着?就要在这座城市稳稳扎根下来,谁料一个明媚的春天,丈夫忽然卷走家里所有钱款逃跑,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季芹这才知道,原来对方一直偷偷瞒着?自己在外赌博,甚至欠下大笔高利贷。

彼时港城□□正处于发展的鼎盛时期,强龙尚且难压地头?蛇,更别说?她这样无权无势的外乡人。

林季芹被迫卖掉门面还债,带着?刚满月的儿子搬回从前的破烂棚户,早起扫街摆摊晚做保姆小工,最绝望的时候甚至想过?抱着?孩子跳海。

但林季芹当年能咬牙上渔船,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背井离乡去打拼,骨子里本就有几分勇毅和坚韧。

每日都想死了算了,每日又都拼命撑着?,撑了几年后,她竟真靠自己还清债款,连做高利贷的鹏大都要赞她一句“芹妈是外地来的铁娘子,我竖手指公,以后钱债两清,再?不为难的啦。”

后来,儿子游略在聚居区逼仄的笼屋里长到五岁时,林季芹应聘上了一份住家保姆的工作。

雇主姓廖,做的是珠宝生意,港城多个区界都有廖家金铺的分店,虽比不上洋大家、甜蜜宝那?样的大铺,但也算小有名?气,只是因为廖老板生长在油蒲,所以哪怕后来发迹了,也没从这个物价倒数贫困户第一的最北区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