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若素只看了一会?儿就累了,她鼻子还是不大通气,但?比昨日堪用,竟然闻到了股淡淡的橘子香,抬头一瞧,薛彤正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手心捧着半个橘子,正往垃圾桶里挑白筋。
“……”
荀若素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冤大头。
她将病历一阖,“这是你的工作,不应该你自己来解决?”
“我在?解决问题啊,”薛彤理直气壮,“事情既然已经严重到需要我出手,就不可能一直风平浪静,再等?等?,出了事,有了蛛丝马迹,我自然就摸过去了。”
“你不事先做调查?”
话刚出口荀若素就开始后悔,想想在?凌霄山的时候,也是自己与元戒沟通了烂尾楼的历史与建程,薛彤一个说着不需要休息的人,当时就在?旁边睡大觉。
四目相对半晌,薛彤的橘子卡在?喉咙口,忽然有些食之无味。
“我怎么?会?想不开把你带上,”薛彤干脆将剩下的橘子瓣连皮放在?茶几上,“我平常一个人可自由多了。”
抱怨的话说完,薛彤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信物虽然贯穿整个事件,但?通常没什么?实际用途,凌霄山上那?朵普陀花你也看见过,线索没给,反而让我们先入为主,将它认作风信子。”
“你若真想查出点?东西,得出去走走,很多事不会?写在?书本上。”
在?她说第二句时,荀若素就眯起眼睛撑着头,薛彤逃开的目光在?话音落定时不自主又看向桌案后的人,却被荀若素接了个正着,她微微笑着,头顶灯光昏沉,在?荀若素眼底留下一片浅淡的虹光。
薛彤一瞬间有些僵住。
与荀若素相处的时间越长,心底里的悸动就日渐成瘾,若不是中?间隔着三四米,薛彤的手指几乎要压在?荀若素的眼皮子上,求她行?行?好,别?用那?般专注的目光看着自己。
薛彤是有理智的,否则这么?多年?,她早就撑不下去,但?理智经不起挑衅,薛彤明知?自己这份感情得不到回应,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朝夕之间又能克制多久。
方才还好好的人,像是骤然间开始赌气,薛彤声音低沉,“我在?外面等?你。”随后将办公室门摔上了。
“……”荀若素坐在?原地,被骤然而来的穿堂风吹了个满脸不知?所?谓。
第44章
薛彤虽然是生面孔, 但不干扰医院正常运作的情况下,有人为她大开方便之门,除了手术室和重症监护病房, 其它地方薛彤都可以转悠, 除此之外还以协助检查为名, 让护士和医生对?薛彤知无不言。
这会儿已经?临近下班时间, 医院不大却仍旧繁忙, 薛彤在大厅里站了一会儿, 挂号的队伍排得老长, 一时之间分不出?人手来搭理自己,于是等到荀若素露面, 她便道,“去病房里看看?”
三个月里出?事的人大多在病房中住过一段时日,少?有几个是挂号看门诊时忽然倒地不起的,这些人里有些已经?治好?重新出?院了, 还有几个昏迷不醒, 连着呼吸机和心电图仪,需要护士和家属随时看顾, 当然也有离世的。
三个月里, 因为术后?并发症, 已经?过世了四个人,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在睡梦中猝死的。
虽说医院中难免有生离死别,但这几率也未免太高?,何况这六个人也非身患绝症,其中两个还是类似割□□这种很?小?的手术。
而荀若素刚刚翻过病历册,上面记载的可不只六个人, 粗略算来也有三四十。
薛彤不想跟赵萍再有什么交集,赵萍过于热情,对?于薛彤来说,这种热情是种负担,按功德计量的工作方式,若受了别人的恩,就?必须一分不差的偿还,这就?是荀若素代替她给出?铜钱的原因。
荀若素是她半身,偿债还恩,自然也算在薛彤的身上。
为了避开赵萍,薛彤暂时还不敢上三楼,只在一楼和二?楼逛了逛,之前出?事最多的病房就?在二?楼,从办公室出?发,穿过一条连通两栋大楼的走廊,再左拐走到近防火门的地方,右手边就?是病房
路上遇到的护士给出?了相对?简单的指示和标志物?,但刚踏上走廊,荀若素与薛彤就?遭遇了鬼打墙。
鬼打墙大多靠风水布局来实?现,有些类似于小?型迷宫,自以为是在往前走,其实?绕了个不为人知的圈,只不过医院毕竟是公共场合,不管走廊还是大厅,都有指路标,而且建筑风格以简洁大方为主。
又不是江南小?庭院,讲究山山水水,病人竖着进来,找了两天的路再横着出?去。
在这种直来直去的地方出?现鬼打墙,跟风水必然无关,极有可能是真的遇到了鬼。
走廊中开了灯,离地一米处是联排的窗户,太阳尚未落下,昏黄的光线与灯相交,放眼望去有些斑驳。
荀若素出?门时带了件羊毛大衣,别人看她全都一脸不解,这会儿阴寒之气裹挟而来,荀若素半点不慌,还将大衣裹紧了些,冻也冻不着她。
在走廊上耽搁了一圈半,薛彤就?清楚撞到鬼打墙了,她伸手在玻璃窗上一推,空气中传来细微的剥裂声,随后?从她掌下现出?一圈勾勒而成的黑色细纹,乍一眼有些像吊丧时送的黑白花圈,这圈纹路迅速成长,遍布整个通道,薛彤再反掌一拧
空间像是一条沾水的毛巾,这一拧拧得幻象四分五裂。
荀若素重新置身人来人往中,而在走廊的尽头,她看见一个雪白色的身影,不只身上的衣服,就?连皮肤也毫无色泽。
黄昏是阴阳交接,荀若素的这双眼睛还能看见人,但属于阳间的轮廓已经?开始虚浮,走廊尽头的身影并非活人,在周遭环境渲染下,却显得浓墨重彩。
于是各位病人家属和医生护士就?看见两神经?病,一个莫名其妙擦起了玻璃,另一个大夏天裹着羊毛大衣,还将手揣到了兜里。
若不是提前有过交代,别干扰薛彤工作,否则早被逮起来,做脑部CT去了。
薛彤掸掉手上的灰,“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正常情况下,指派一两个你这样的废物?过来就?能搞定?,何必惊扰我?”
“现在派来的不就?是一两个我这样的‘废物?’吗?”荀若素漫不经?心地顶回去,“我是你半身,下次骂人的时候记得把自己摘出?去。”
薛彤:“……”又没说过她,十分生气。
目光尽头的雪白身影并未停留太久,转眼已经?杳无踪迹,荀若素与薛彤穿过走廊,在它出?现过的地方还残留着冰寒的气息……没有血腥味,荀若素甚至怀疑它只是游魂,连鬼的排面都没有。
“它拦在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看它的样子,也不像在医院里兴风作浪过。”
荀若素将大衣又裹紧了些,她鼻子痒痒的,有些想打喷嚏。
“而且它的表象,雪白如同一张纸,魂魄能以这种状态出?现,恐怕和死因也有关系……你还记得那位自割颈动脉的学生吗?”
颈动脉破损,人应当失血过多而死,若是伤口深且创面大,可能两三分钟就?断气,人在医院也抢救不过来,而方才?那个人影就?是全无血色。
“都三个月了,如果?是它背后?捣鬼,弄死六个人,天道不会网开一面,拘着雷,隐而不发,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薛彤满脸写?着不高?兴,“干完这一票我要好?好?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