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是这般互相防备的关系，却也是每日都见面，仿佛比所有人都更亲昵的关系。

这种感觉对克拉肯来说无疑是陌生的，作为云英爱时，她并不是没有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待过，但那些人都很快就命丧黄泉了。只有面前这个人，不知为何根本无法被杀死，明明被他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是锲而不舍、想方设法的粘着自己。

更要命的是，他好像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触碰。

“与你无关。”克拉肯冷冰冰的回答。

“真小气。”杨烨不满道，“你让我遵守约定，结果自己反而迟到，说不太过去吧？”

这点上克拉肯确实理亏，毕竟他总不能穿着云英爱的衣服直接来见杨烨：“你想怎么样？”

“别这么严肃啊。”杨烨轻松的笑道，“那你亲我一下怎么样？”

克拉肯作势便要推开他，杨烨连忙拉住了他，故意将鼻尖蹭在了他的耳廓边，亲昵的说：“你也太小气了吧？”

他灼热的气息钻入了克拉肯的耳中，将他的耳廓一下子熏得通红，克拉肯心跳加速，正想推开他，却被拉扯着，侧脸上稀里糊涂的就被亲吻了一下。

“你做什么？！”那柔软的感触令克拉肯猝不及防，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杨烨瞧着他羞恼的模样，只觉得无比的赏心悦目，十分享受这么捉弄调戏他的感觉。

克拉肯实在反抗得厉害，杨烨只好松开手，先逗着他说了会儿话，才又搭上了他的肩。

其实相处了这么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克拉肯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已经询问了大半，只是得到的回答未必能够理解。而杨烨也知道克拉肯不会回答大多他真正好奇的问题，也并不逼问他。

不过归根结底也是以杨烨的迁就让步为主，他不介意克拉肯不回答，却对对方有问必答。在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中，两人的话题早就不再局限于形式化的“三个问题”了。

“带你看点好玩的吧？”杨烨虽是问话，却不由分说的将他带到了一片开阔的湖面上。

这片远离了人类的自然栖息地清新静谧，星辰月光倒映在镜面般的湖面上，萤火虫在干净的水源上划出幽幽的荧光。

克拉肯早已看过无数次，对此习以为常。

杨烨从腰侧取出了几枚小石子，以食指和拇指扣住其中一枚，对着湖面直接弹了出去。平平无奇的黑色“石子”飞到了湖面上，骤然在半空炸出一道青色的花火，那些坠落的火星又再次绽放出了更小的火焰，最后化作点点星光，投入了湖面，就像本就是那其中的点点星辰。

克拉肯微微一愣：“火药？”

杨烨再次弹出了一枚，这次炸开的是一朵粉色的火花，而后又有了蓝色、紫色、橘色……

这些绚烂的烟火跳动在克拉肯蓝灰的异瞳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不由分说的夺走了他全部的视线。

他从没想过有人会将火药做成这样的东西……如此转瞬即逝，却又这么的明亮、绚丽……

可现在人类的各种资源本就十分稀缺，这完全就是一种浪费。

所以杨烨带他过来，就是为了让他看这些东西吗？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是杨烨闲来无事时，用队里分配的火药改造的小玩具，这些小小的火药丸通过他的异能点燃后就可以绽放出这样五光十色的焰色反应，变成小小的烟花。

他的异能在目前阶段实在没什么用，与龙旭阳这个主角相去甚远，但他毫不在意，甚至干脆的就将这异能用于取乐了。

若是让龙旭阳看到，少不了要教训他不许浪费物资。

克拉肯此时也对他这样的行为完全无法理解，挑眉道：“你浪费这么多火药就为了做这种东西？”

“浪费？”杨烨不以为然，“这不是很有趣吗？还很漂亮。”

“漂亮？”克拉肯轻蔑道，“如果你认为只要会发光的都是‘漂亮’，那……”

他蹲下身，将手探入了水中，杨烨还未明白他在做什么，便见水中的星月泛起了层层涟漪。一条绚烂耀眼的大鱼破水而出，通体微微发光，庞大的身躯上流光溢彩的鳞片在月夜的湖面下熠熠生辉，仿佛划过了星空苍穹，奇幻瑰丽。

杨烨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而克拉肯却已经重新站了起来，甩去了手上的水珠。

“艹！”杨烨知道这必然是克拉肯操纵的，“你怎么连这都要比啊？好胜心这么强？”

“才不是。”克拉肯不满道，“我只是要告诉你，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呢？”杨烨轻笑着摇了摇头，又抽出一根细棍塞到了克拉肯手中，“再送你个礼物。”

他的指尖轻轻一点，上面便跳跃起了青色的火花，间或变幻着其他的色彩。

“你觉得这是什么？”

跳动的碎光照亮了黑暗，克拉肯在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十分的赏心悦目，但他的理智依旧回答道：“是浪费火药。”

“不对。”杨烨认真的说，“这是生命。”

“这样的烟花燃一秒，少一寸。生命也是同样，过一天，便少一天。”杨烨看向他迷茫的双眸，“你认为‘浪费’的火药，与你现在度过的时间又有什么不同呢？”

“与其斤斤计较这每一分一秒的‘浪费’，不如好好欣赏这一刻所看到的景色，体会你内心真正的感受。”

曾经的甫星澜时刻都在追寻自己的内心，哪怕自知是自欺欺人的幻梦，也依旧执拗的追寻着。但克拉肯却不知遭遇过什么，像是完全失去了这样的能力，就像被强行湮灭了内心的火光。又或许，在这样的末世中，这才是普遍的。

克拉肯被他的话所引导，再看向那火焰时，仿佛真的生出了一些别样的感受。但他依旧不愿承认，忍不住冷嘲热讽道：“你究竟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是太冷血还是太过自以为是？你的队友已经伤亡过多少了，你难道根本就看不见吗？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心安理得的‘欣赏’这一切的？”

“为什么不能呢？”杨烨坦然的说，“我们的一生不过就如这花火，不长不短，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与其痛苦的忍受每一天，不如享受每一刻的喜悦。”

“‘喜悦’？”克拉肯冷声道，“你真的认为这里有任何‘喜悦’可言吗？”

“为什么没有？”杨烨与他一同看着手中的火光燃尽，火光寂灭的黑夜中，他看似戏谑，却无比认真的说，“与你度过的每分每秒，都令我无比的享受。”

克拉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从没有人会对他说这样的话，也从没有人为他做过什么，更没有人送给过他任何礼物……

这一刻，方才那些五彩斑斓的细小火星仿佛真的像是微弱的流星，洒进了他寂静黑暗的心中。

“你骗人。”他声音艰涩的反驳，“只不过是因为这些坏事没有落到你身上，所以你才……”

“克拉肯。”杨烨问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