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看你长得像个明星。”
王玉虹年纪大了,就算真在电视上见过傅初霁,名字和脸也对不上。
小超市正好进去个客人,王玉虹不再纠结傅初霁到底脸不脸熟了,冲着六楼东户指了指,大大咧咧道:“既然找来了就赶紧把你家小孩领回家吧,别再吵架了啊。俺们这里啥都没有,大冬天的还得在屋里挨冻,热乎饭没吃几口就让钻屋里的冷风给吹凉了,要不是走投无路了谁来这地儿受罪啊。”
王玉虹最后一句话像把尖锐的刀直直插进傅初霁心脏里,他勉强地笑了笑,本就沧桑的脸色又蒙上了一层苦楚。
他顺着落满灰尘的楼梯一步步往上走,从一楼到六楼一共要经过八十个台阶,他每走一个都要记在心里,每走一步内心都在滴血。
当初他从白竹家出来,疯了似的寻找阮灯的下落,却没有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阮灯没有用身份证购买任何出行工具,却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偌大的榕北。
傅初霁每天都去白竹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白竹起初还会开门让他滚蛋,后来干脆连门都不开了,任他怎么敲都不搭理。
直到一周前,傅初霁终于在白竹家附近某个不起眼的小商店的监控回放里找到了阮灯的身影。
看着监控内紧跟着白竹一起贴墙根离开的阮灯,监控模糊了他的面容,傅初霁却隔着屏幕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的坚决,思念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他在家里无数次回放这段监控录像,手边是无数根熄灭的烟头,悔恨与泪水统统无法洗净他的罪孽。
傅初霁无法逼问白竹,由这段视频很快就推断出是白竹带着阮灯走了他那个老式居民区的监控死角,把他安全送走的。
经过一星期多方打听与寻找,傅初霁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榕北这片最偏远的城乡结合部。
这里是他第一个排除的地方,他怎么敢相信,阮灯为了躲他,会愿意来这种地方吃苦受罪。
傅初霁站定在六楼东户门口,生锈的绿色防盗铁门发出难闻的油漆味,他刚要抬手敲门,里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傅初霁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大手攥紧,他屈起食指急促地敲响铁门,听到阮灯在呕吐声中断断续续道:“等……呕……等一下……呕”
傅初霁的眼眶爬上无数根猩红血丝,鼻腔里的酸涩呛得他快要维持不住冷静,他紧紧咬着牙关,敲门的手猛地抓住铁门上的镂空雕花,借此来宣泄内心的痛楚。
阮灯蹲在马桶前干呕不止,差点把胃里的方便面吐出来,呕了好半天才没有孕吐的感觉,胃里又变得翻江倒海起来。
他勉强走出卫生间,一边把门拉开,一边虚弱道:“你是谁呀……”
防盗门在阮灯眼前缓缓推开,一张带着胡子拉碴的干裂嘴唇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他抬起头来,与那双曾经令他如醉如痴的猩红凤眸对视上。
刹那间,所有时间与声音都静止了。
第51章 51 教教我 51 “你教教我怎么爱你,好不…
分别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阮灯差点没认出傅初霁。
眼前的男人失去了搭在肩膀上的麻花辫,剪了一头清爽的短发,俊美的五官在原来一袭长发的衬托下略带清冷,如今垂落在脸颊旁的发丝变成无数碎发,为他增添了几分明朗肆意的少年感。
只是傅初霁乱七八糟的沧桑脸色与少年感暂时沾不上边,他的眼睛毫无光彩,眼白爬满数根红血丝,下巴上还挂着多日未剃的乌青胡茬,整个人散发着狼狈不堪的气质。
阮灯的心头一下子涌上多种复杂的情绪,他难以形容自己在撕破脸后再次见到傅初霁的心情。
当初的愤怒早就随着争吵宣泄一空,留在他胸腔内的只剩孤注一掷的勇气。
逃出来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在克制自己不去想眼前这个男人,一旦回想起他来,无法割舍的旖旎情事就会在他耳边重复低喃。
那些在和煦阳光中得到男人落在他额头上一枚轻吻的清晨时分,以及在昏黄灯光下用指腹细细摩挲男人汗湿的俊美五官的浓稠夜色,无不与傅初霁伤害过他的往事一同较劲,非要在他心里争个胜负才肯罢休。
阮灯索性不去想他,用数不尽的屏幕画面麻痹自己的心。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男人,阮灯却违背自己的本心,嘴角向下撇去。
原来傅初霁过得一点儿都不好。
阮灯的手始终搭在门把手上,呈拒绝进入的姿势,傅初霁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外,喉结滚动了两下,沙哑的嗓音充满卑微:“灯灯,我好想你。”
阮灯死死咬住下唇,用沉默回答傅初霁的想念,男人把自己沾满烟味的外套搭在楼梯上,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够阮灯搭在门上的手:“跟我回家吧,是我说错话、做错事,全部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这都是我应得的。”
傅初霁的指尖在接触到阮灯冰凉皮肤的瞬间,阮灯猛地把手抽了回去,他的心跟着剧烈颤抖了一下,尚且还保留着几分热度的身体犹如跌入冰窖。
他维持着刚才的手部动作,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你说句话好不好?骂我混蛋也行,让我滚也行,你别不说话……”
阮灯攥紧拳头,下定决心将甜蜜的往事踢出脑海,假装平静道:“我累了,你走吧。”说完他就要把防盗门拉上,“那些什么股份、什么房产,我也都不要了,全都送给你,我明天就去找律师商谈这方面的事情。”
“灯灯,不要!”傅初霁的崩溃在理智边缘维持了不到两分钟,就以惊人的速度走向毁灭。
他根本顾不得考虑其他,直接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倒在阮灯身前。
崩溃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脸颊,他抱紧阮灯的双腿,苦苦哀求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引诱你,更不该强奸你、欺负你,全都是我的错!我改,我全都改!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混了,跟我回家好不好?我每天给你做饭吃,我会好好照顾你,好好爱你!”
傅初霁仰着头,在泪眼模糊中只能看到阮灯咬紧的下颌,他全部的情绪都被焦虑占据,眼下除了示弱根本别无他法。
他甚至不能确定阮灯现在是否还怀有身孕,但是从前强取豪夺的办法万万不能再用。
他笨得要死,只知道拿母亲对他的那一套来对待阮灯,他以为这就是爱了,但这只是在重蹈覆辙,让阮灯重复跌进他少年时的噩梦当中。
傅初霁在短短几秒内脑补出各种接下来会发生的坏结局,他着急心切,突然扬起手心重重扇在自己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在楼道内格外响亮。
傅初霁接二连三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阮灯解气,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来示好,就在他用狠毒的力度接着要扇自己时,阮灯突然用力攥住他的手腕。
傅初霁的双眸浮上几分惊喜,下一秒却听到阮灯冷声道:“别扇了,就算把脸蛋扇肿了我也不会心疼你。”
“灯灯,我错了,我该拿什么挽留你?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一直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去小黑作坊打胎,被黑心医生夺去性命,我害怕得整夜都睡不着觉。可是看到你在这里生活我又觉得痛不欲生,都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想让你别再过这种苦日子了!”
那两颗鲜红的巴掌印何止是出现在傅初霁的脸上,阮灯的心仿佛也被他扇得啪啪作响,但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坚决不会走回头路。
阮灯试图把傅初霁扶起来,嘴里说着气话:“那你上电视给我道歉吧,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你是个混蛋,我说不定就会考虑原谅你的事情。”
“好,一言为定,我一定会上电视给你道歉的。”傅初霁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握住阮灯冰凉的双手,踉跄着站起身来。
阮灯感受到手指间传来金属的温度,他低头一看,傅初霁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那枚熟悉的莫比乌斯环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