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空中飞行了两个多小时后,才缓缓地在燕市机场降落,许清欢也才醒过来,江行野的目光也就收了回来,落在她的脸上。

“到了?”许清欢看了一眼舷窗外,越来越清晰的地面景致,她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燕京,她曾无数次在这座城市的半空盘旋,等待降落。

那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高楼大厦和蜘蛛网一般盘亘交错的高架桥。

车水马龙,何等繁华!

而眼前,却只有低矮且破旧的建筑,肉眼几不可见的公路,雨后泥泞的荒野郊原。

霍迟过来问许清欢,“江同志是跟我们一起还是如何安排?”

许清欢道,“他和我一起,先去医院吧!”

“也行。”

有车过来接。

霍家听说霍迟请了一位医术非常高明的医生,一家子的心情都轻松多了,等他们一行终于到达了陆军总医院,等在这里的霍震霆看到许清欢,瞠目结舌。

这就是那个千里迢迢,派专机接过来的专家?

不到十八岁吧?

上位者总是比普通人多一些涵养,他倒是没有直接发飙,但毫不掩饰地,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显然是斥责霍迟。

许清欢看在眼里,她倒是无所谓,也不是她上赶着来的,再加上,她也是还人情,至于最后,到底让不让她出手,反而不在乎。

人情还完了就行了。

“许医生,先跟我们一起去看看病人?”邵立忠对许清欢客气得不得了,这一幕落在霍震霆的眼里,让他分外震惊。

要说他儿子不靠谱,邵立忠是一个相当靠谱的人,难不成这小女同志是真有什么能耐不成?

“爸,你可不能瞧不起许医生,她看上去虽然年轻漂亮,是有真本事,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请她回来治哥。”霍迟低声叮嘱。

霍震霆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许清欢换上白大褂,装备好后,就跟着邵立忠进了病房,江行野只跟到了门口,他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坐下来。

昨天,他赶了一夜的路,幸好路上遇上了开夜车的货车司机,他把车拦下来,用自己的自行车换那人将自己送到了机场,否则,他根本赶不上飞机。

原本应该很累了,但这会儿他大脑皮层兴奋过度,根本感觉不到倦意。

没想到会坐上飞机,没想到会来燕市,见识到了大城市与乡下的差距之后,江行野此刻心情复杂,欢欢说将来他们都能进城,这是真的吗?

而经历过这一次的“失去”之后,江行野才意识到,他没办法放开她的手,那一瞬会失去她的痛苦,令他生不如死。

所以,他一定要想方设法进城,他要牢牢地占据她身边的位置,至于最后如何,他或许无法决定,但他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

病房里,许清欢正在仔细地检查霍追的伤口,将两次拍片进行对比后,她抬腕看了看时间,道,“手术就安排在明早七点吧!”

原本应该越快越好,但考虑到,她必须给霍家一个考虑的时间。

“不能早点吗?”霍迟焦急地道。

许清欢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霍震霆一眼。

霍震霆倒是有些惊诧这姑娘的通透,一锤定音,“那就按照许医生的安排来!”

倒也不是他抬举许清欢,而是,他必须在手术前,问清楚这姑娘的情况,再来决定,要不要她给儿子做手术。

一旦手术失败,所有的希望就都破灭了。

从医院出来,许清欢带着江行野走在燕市的马路上,霍家给他们安排的招待所,从医院过去步行只需要十分钟。

第204章 狗眼看人低(女王节加更!)

在江行野眼里,这里的招待所都比安平县的要气派多了。

里头的服务员正坐着打盹儿,挺年轻的一姑娘,听到动静,抬起头,眼神倨傲,看到江行野,眼里不加掩饰地浮起鄙夷。

哪里来的这乡巴佬,看着真是磕碜,不会把招待所都睡脏了吧。

“有介绍信吗?一晚上五毛八,住得起吗?”她用手扇了扇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脏死了!”

江行野这一生,不知道遭受过多少白眼,他从不曾在意过。

毕竟,他是个连亲妈都不待见的人。

但这一刻,对方的轻视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当着许清欢的面,那种深埋在心底的自卑令他无地自容。

“啧!”许清欢出声,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这就是燕市的同志为人民服务态度么?怎么,摆出这副狗眼,是想瞧不起谁呢?”

纵然早就有所预期,知道这时候服务岗的人态度极差,毕竟,这年代的工作岗位就跟封建时候的皇位一样,差不多都快成了世袭制了。

许清欢依然受不了这种态度,也实在是搞不懂,这些人的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炙手可热的工作,过不了几年,就会随着改革开放的到来,就会成为敝履一样的存在,这些眼高于顶的人,就会成为下岗大军中的一员。

有句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服务员气得狠狠地瞪了许清欢一眼,怒吼道,“瞧不起你又咋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穷得要死,脾气还不小,不住就滚出去!”

“这招待所是你家吗?你这是什么态度?道歉,你今天要是不给我道歉,我就去举报你,瞧不起乡里人,你有本事不吃粮食!”许清欢猛地一拍桌子。

服务员气得差点心梗,她从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乡下人。

“你谁呀,爱住不住,想我给你道歉,乡巴佬,做梦!”服务员也是个硬茬子,没办法,谁让她有个在大人物家里当保姆的亲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