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怀疑，心想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以前台风也就一阵子，说不定等会就小了。”

“你当这是阵雨呢？”陆枫杰的声音忽远忽近，夹杂着呼啸的风雨声，“你之前都在宁城，可能没经历过。这次台风是真严重，直奔宁城来的，我看了眼路径和预报，到晚上那会儿最厉害，和以前那些不一样。”

晏羽被他讲得发怵，宁城先前确实没有过特别严重的台风，下阵大雨就算结束。

“我看有超市还在营业，我拐过去买点东延与伸西。你把门窗都关好，别出门。”

“哎”他唤道，“你已经在宁城了？”

“下高速了，我先去买东西，先不说了。”

“哦，好。那你注意安全。”

晏羽挂断电话，心里乱糟糟。但没能出神太久，窗外的一声巨响便将他吓了一跳。他趴到窗边，望见树枝被强风刮断，直坠在底下的环卫清洁车上。他心下一惊，放眼望去，地面已几乎铺满凌乱的树叶与枝条，还有不知自何处吹来的建材垃圾，满目狼藉。

在安全面前，他可无暇再顾及什么感情问题了，下意识便想给陆枫杰回拨电话，刚要按下拨通键，又担心万一正在开车反而叫他分神。犹豫之间，看到舞团群里经纪人发出的群消息，拍了一段办公室附近的视频，配上个惊恐的表情，叫他们不要乱跑。

摄像镜头正对着舞团对面的高楼。那是一栋民商混住的建筑，建了有些年头，里面有家宠物店，他还曾去过几回。视频的前几秒只见它屹立在狂风中，他察觉到它与寻常有些许不同，具体又辨不出分别。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一阵风起，侧面的大片墙皮忽地被掀到半空，转转悠悠，最终砸向路边停靠的私家车。视线再移回高楼，原先简约的米白色建筑此刻已然斑驳。

他被惊得顿在原地，此时才知道自己先前多么小瞧这场台风。虽然刚进门时便检查过一遍窗户，但他还是又在房里转了个遍，确保所有的窗都已经上锁。手机显示与陆枫杰的通话记录在十分钟前，也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正焦心着，屏幕上跳出陆枫杰的来电提示。

他赶紧接起，听见陆枫杰在对面吊儿郎当地问：“小羽毛，吃冰糖葫芦吗？”

“……”他又好气又好笑，“你在干嘛？”

“我在超市买东西啊。”那头窸窸窣窣地，应该是在翻找货品，“你家里是不是有个电煮锅来着？我们可以煮火锅吃。”

“你知不知道外面台风有多大？随便买点就行。快点回来吧。我们舞团附近的墙皮都被吹落了。”

陆枫杰笑了下：“我就在你家旁边那个超市，两公里，很快。你别担心。”

“我没担心，我就是和你说一声。”他下意识反驳，讪讪道，“好吧，就这样吧。”

小狗玩偶朝着他的方向趴在沙发上，好像很懵懂地看他。他坐到它旁边，戳了戳它的脸，很柔软的触觉，不像是陆枫杰会买的东西。但也可能是陆枫杰会买的东西，男朋友多如天上繁星，应该是很会逗人高兴。其实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反正自己也未曾对他动过心，难道不是这样吗？

没过多久，门被敲响。他故意将玩偶放得远了一点才去开门，陆枫杰提着个大袋子站在门口。他只看他一眼就移开视线，从他的手中接过那只购物袋。

“你们小区门口的栏杆都被吹倒了。”陆枫杰一边换鞋，一边同他分享新资讯。

“是吗？我来的时候倒还好。现在外面风雨都好大，你一路过来没碰上什么吧？”

“没，顶多掉了点小树枝。我今天开的是送货的车，武正不拿他车当回事，我可不想欠人情。”

陆枫杰走到茶几边，将东西从购物袋里拿出来。晏羽一眼便看见最上面包装着的三支香槟玫瑰。他想视而不见，可是陆枫杰没准许，直接将玫瑰递到他跟前：“超市里只有这么小的。”

“噢。”他应了一声，“我家里没花瓶。”

陆枫杰举着玫瑰的手没有动，他还是没接，视线躲闪。陆枫杰等了一会，将花放回桌上，继续收拾东西：“没关系，先前不是还有半瓶香槟没喝完？我们倒出来喝了再加水，花插在酒瓶里也好看。”

晏羽想起陆枫杰精心养护在出租屋阳台的绿植。

“可是我明天也带不走，算了吧。”

“不要紧，等会先醒花。你不方便带走，我会养的。”

他有点不忍：“花店里买的花，养不久的。”

“是，但要先尽力。”陆枫杰说完，走向冰箱去拿香槟。

晏羽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站了片刻，走到他的身边，从橱柜中取出两只玻璃杯。陆枫杰将香槟斟入杯中，醇厚的酒液呈出淡淡金色。他拿起杯子，朝晏羽的方向倾去。晏羽抿起嘴唇，微笑着与他碰杯。

“放太久。”陆枫杰可惜道，“都没气泡了。”

“早知道之前该让你拿回家。”

“那不要，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他走到客厅窗边上，抬手拉了拉窗户的锁扣。

“都上过锁，我检查了两遍。”

陆枫杰将手掌覆上玻璃窗，过了会，说：“还可以。”他拿起挂在一旁的干抹布擦拭窗户上方才被自己触碰到的地方，“津枫港台风比宁城多，前几年我经历过一次厉害的，玻璃都震得发响，雨水就从窗缝里面灌进来，挡也挡不住。”

“这么吓人。”

“是啊，今年倒是跑宁城来了。我刚从津枫港出发，跟这比起来还是风平浪静的。”

他一脸担心地望向玻璃窗：“等会这里也飘进雨了怎么办？”

“我感觉不会。不要紧，万一真飘了拿抹布把缝塞上。放心吧，我是台风老手，抗洪救灾经验丰富得很。”

“津枫港在海边，那么多台风……”晏羽认真地问，“会不会有海啸啊？”

陆枫杰的表情变得很滑稽，他意识到自己问了傻话。

“小羽毛，水下地震、火山爆发才会引发海啸，你说呢？”

他有几分赧意，嘴硬道：“但台风不是风很大吗？如果吹到海面上……”

“嗯，那是风暴潮。潮位会上涨很多，津枫港现在的海平面看上去就比以前高，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不过今年这次确实不如往年明显。”

“这样啊。”

晏羽眼下的脸颊挂着一根发丝，比较细软，他自己似乎并未察觉。陆枫杰伸出手，意图将发丝摘下，不过第一下没有成功。他索性张开手，拇指贴住晏羽的眼下，其余四指顺势搭在他耳后，手掌便整个包裹住晏羽的脸颊。

晏羽明显地怔了瞬，向后退开半步。

“等一下。”他抬手托住他的后背，将他控制在原处。顺利摘下后他松开左手，将发丝举至他的眼前：“有头发。”

“噢。”晏羽快速地眨动双眼，偏开视线，“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