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他用起瓶器开了酒,斟入两只玻璃杯。晏羽身旁还有个空座椅,但他不想坐下,像赌无凭无据也无人关心的气,站到窗户边上自顾自地喝酒。

“对。”晏羽肯定地点点头,“要是真的有什么病情恶化,我肯定也会发现的。但是确实没异常,和平时没两样,今早我出门以前也好好的,应该和他的身体没关系,只是家里的事。”仿佛和自己达成共识,他松了口气,也终于注意到陆枫杰:“站在那里干嘛?不坐会儿吗?”

陆枫杰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了会才走到晏羽的身旁,与他轻轻碰了下酒杯。

晏羽浅啜一口酒,醇厚的甜与酸交织着充溢满口腔。

“你的头发还没吹,在滴水。”

现在知道关心了,但前提是没有李石祺。陆枫杰冷冷地说:“没事,反正死不了。”

晏羽只当他在讲疯话:“你这样明天会头疼,当心感冒。”

“感冒也死不了。”这句话讲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别扭,冷哼一声便拿起吹风机去吹头发。

晏羽莫名地摇摇头,也没当回事,细细琢磨了下方才李石祺的措辞与他近日的状态,想着要是真有什么关乎健康的情况,就算李石祺不讲,许戈也该告诉他一声,总算是放下心。

陆枫杰吹完头发回来,拉开座椅在他身边坐下,轻晃晃酒杯:“你很关心他?”

“谁?”晏羽奇怪地问,“你说李石祺?”

“嗯。”

“当然。他现在身体情况不乐观,又是治不好的病,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沉默了几秒:“可是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那可是一条真的生命啊。”他出神了几秒,“讨厌不讨厌的,我们毕竟已经一起生活九年了…”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就算是九年又怎么样?”

晏羽摇头道:“可那毕竟是生命啊,一个真的、活的人,如果你真的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而且,感情哪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我确实不喜欢他,可不是什么事情都是黑白分明的。”

如果所有的情感真的可以做到爱憎分明,那人生也会变得容易很多吧。他想。现实里的感情更多是温温吞吞,因为习惯了彼此之间的空气而恐惧失去,又因恐惧失去而隐忍,继而从那隐忍里生出真真假假的依赖、叛逆、归属、敌意,以及爱恨来。

他企图与陆枫杰解释,但是解释不清,于是说:“等你有了长时间的关系不管那关系究竟该被定性为什么,你也会懂的。”

“这样吗?我觉得我不会懂,我只会和我真的爱也真的爱我的人在一起,这和时间没有关系。”

晏羽很轻巧地笑了一声:“那样是最好,但我已经来不及了。”

“你有什么来不及?”

“我和他已经这样。”他笑着说,“一切都改不了了。”

“他是改不了,可你还有很多时间,只要你愿意。”

“是吗?我不知道,我很累……太累了,我还是好好跳我的舞吧,我没有那种精力了。”

陆枫杰偏开头去看窗外。晏羽拿起酒瓶,为自己倒上小半杯酒,见陆枫杰的酒杯也快空了,于是也为他倒上一点。

“你刚才说学生时期暧昧的人,他是什么样?比你年纪大么?”

“哦,他倒不是,他和我同龄。”

“同学?”

“算是校友吧。”

“怎么认识的?看你演出?”

“没有,他和我几个体育生朋友玩得好,他们几个经常一起打球,后来大家聚餐的时候认识的。”

“不是说艺术生都知道体育生什么样,你还和他搞暧昧。”

晏羽失笑:“他不是体育生,只是和他们一起玩。而且体育生其实也不都像你以为的那么……”

陆枫杰对体育生到底怎么样显然全无兴趣:“那你对这男的和对那谁一样么?”

“那谁?你是说李石祺?”

“嗯。”

“不一样,我是喜欢过他的。”晏羽坦诚地说,“可能不太多,但确实是喜欢过的。”

“所以你完全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只要你乐意,你未来就可以。喜欢这个事情,根本不需要精力。”

晏羽摇摇头,陆枫杰从他的微表情与神态中看出他又觉得自己幼稚了。

“但光是喜欢也没有用啊。他不是说走就走了?选择比喜欢更重要,我后来是这么觉得的。那时候我很需要……”晏羽顿了顿,怅惘地讲,“我需要钱,我也需要一个家。”

陆枫杰记起晏羽的身世,不太忍心再追问,剩下的话全被堵回去,闷得他难受。好好的一顿酒,从情调变成解闷,都该归咎于李石祺。

香槟喝剩大半瓶,陆枫杰将它封起来放进冰箱。晏羽洗漱完上了床,等待陆枫杰洗漱的时间里,头一次对行将发生的事情感到犹豫。可能也有临时收到了李石祺消息的原因,更多的则是因为今天他们相处的时间太久了,久得不像只是这样的关系,让他隐隐约约觉得别扭。

可是这样过了一整天,其实也只是为了这一晚。事到如今如果直接推辞,那就是本末倒置,好像反而很古怪。他不知该如何拒绝,所以只好半推半就。

晏羽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不料陆枫杰轻而易举地觉察出了他的逃避。也许是晏羽比自以为的更好猜测,或者是陆枫杰比晏羽想象中更加熟悉他的身体。

对陆枫杰而言,如果这个夜晚真的如他在买酒时预期的那般以一种浪漫悠然的节奏度过,那么最终是否进行对于他来说其实并无所谓。

因为他按时前来,似乎也不只是为了这一晚。

可是他猜测晏羽的逃避是为了李石祺。他无法容许本属于他们的夜晚因为受到其他男人的影响就蜻蜓点水地度过。也许是因为心里有着股气,到最后甚至前所未有地近乎失控。是有点过火的,他心知肚明,没有尊重晏羽的意见,使他被迫有些失态,虽然自己喜欢,但是晏羽很可能要生气。

但是他全无悔改。因为只有这样,晏羽才会在慌乱时叫他的名字,连名带姓地,叫他陆枫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