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杯子放回桌面，也脱掉身上披着的大衣，随指示站到陆枫杰面前。刚想学他在垫子上趴下，忽然从背后被推了一把。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他往前一步堪堪站住，同时感到自己的腰部被用力地往后拉拽，男人的身体随即贴上来，将他半抱在怀里。隔着几层单薄柔软的衣服面料，他感受到他健壮结实的胸膛与炽热的掌心。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身后的人便退回原地，同时收回把在他腰间的手掌。

“腿没事吧？”

他愣怔地摇摇头。

“别生气啊。我刚才那是为了试你习惯左腿还是右腿。”

无需陆枫杰解释他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之前去过北方滑雪，那时教练也正是像这样教他们选择以哪一条腿作为主导。

不出所料，陆枫杰说道：“冲浪的时候需要选择一条腿作为导向，也就是要选择它在冲浪的时候发挥主力。”他伸出手，指了指他的左腿：“我刚才从背后推你，你下意识伸的是左腿，那冲浪的时候也就用这条。到时候可以先这样试，如果你自己觉得右腿更舒服，就用右腿。”

“应该是左腿。”晏羽说，“我先前去滑雪的时候，试下来也是更习惯左腿。”

“那就没问题，你做一遍刚才我教你的动作试试看。”

晏羽在垫子上趴下来。“不错。”陆枫杰说，一边在他的身边蹲下来，伸出手掌按在他的后背，力道与温度顺着肌肤传递到他的身上准确地说，传递到他的蝴蝶骨。“被海浪推着滑行的时候，就保持这个姿势。我们先前讲，冲浪的时候如果是白花浪，那是朝哪里的推力，还记得么？”

“朝前。”他说。

“没错。”陆枫杰的手稍微动了一下，仍旧覆在原处，指腹自然地搭到骨骼的边缘。保持着这个姿势，他重复了很多方才分明已经讲过的话。晏羽趴在地面安静地听着，陆枫杰的语气相当正经，好像这些内容确实十分有必要在这样的情状下讲述。可是也许是覆在自己骨骼处的掌心太过温暖的缘故，他能够感到热意正在顺着脖颈至耳后以几不可感却又真实存在的趋势缓慢地爬升，使他很不放心地怀疑自己敏感的肌肤是否会因为这点热意泛出微红。

陆枫杰顿了顿，终于挪开手，他平白地松了一口气。“之后做提腿的动作，要用到髂腰肌。”然而很快，手掌又落到他的后腰。没像刚才那样停留在原地，反而来回游移起来。

“髂腰肌主要是由髂肌和腰大肌组成，如果起乘的时候总是落不到合适的位置上，或者重心不稳的话，那就是髂腰肌无力造成的，所以练这一块肌肉很重要。刚才给你看的视频，就是帮你提升这部分肌肉的力量。你看，以髂骨和腰肌为起点……”

手指点到腰侧的某个位置，晏羽不受控制地触电般颤抖了下，随即撑起半边身体，仰视着看向陆枫杰。

“我……”陆枫杰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他有点窘，“不好意思，我腰那边比较怕痒。”

“哦。”陆枫杰低下头，脸部迈进阴影里，晏羽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对自己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有。”他又趴回原处，同时感到无可奈何的尴尬。只是这尴尬还没持续多久，随着陆枫杰的手掌又一次落下，他又条件反射地颤栗了一瞬，不过好歹控制住没有像上回那样激烈，只在心里暗自祈祷陆枫杰可以不要发现。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陆枫杰不仅发现了，还毫无眼力见地直接指出：“这么怕痒吗？”

晏羽埋着脑袋没讲话。分明这么说了，那应当是已经了解，然而陆枫杰的手却没有半点移开的意思，甚至还低笑起来，用显而易见的调侃语气对他道：“晏羽，你也太敏感了。”

他感觉自己的脸变热了，连同身体也变热了。

陆枫杰的话有点古怪，可以说是调侃，也能够归为冒犯。可是他说时的语境又那样正经，何况晏羽能够凭借感觉确定他是异性恋，还是会在床头贴着喜欢的女明星海报，见到漂亮的女孩就随便调情的那种。照这样看来，他对自己讲的话又不过只是同性之间略带玩笑的客观表述。太敏感了，他在心里无意识地呢喃，身体太敏感了，情绪也太敏感。

不好意思地走神的功夫里，陆枫杰总算是好心地放过了他，只是在他的腰间又撑了一下便移开手：“好了，试试看刚才我给你示范的起乘动作。”

虽然不过是第一次尝试，但晏羽做得相当漂亮。毕竟是练舞的人，这点程度对他而言就如同基本功练习，根本不在话下。陆枫杰夸赞他几句，自信地预测下一次课不到半程就能让他在浪头成功站起来。

“冲浪的过程中我都会全程陪着你，下节课还会叫一个助理来帮忙摄影，他也会观察海水形势。不过没问题，其实我一个人就行，总之你不用担心危险。”第一节 课上完了，陆枫杰一边收拾他们喝剩下的纸杯，一边对晏羽讲，“近期一段时间只会带你冲白花浪，等在白花浪上熟练了以后再往深处走。对了，我记得郑哥和我说你是会游泳的。”

“嗯，游泳没问题。”

“Perfect.”他打了个响指，“那之后进去抓绿浪也不成问题。”

“抓绿浪……”他有点犹豫，“会不会伤腿？”

“我不清楚你的伤究竟怎么样，到时候看看状态，你要是不想进去就算了，反正以你为主。”

“谢谢。”

陆枫杰对他眨了下眼：“不客气，你是上帝，你说了算。”很快又道：“不过最近都不用担心，白花浪离岸很近，基本都可以踩到底。”

眼看着他就要收拾完毕，晏羽拿起脱下后搁在沙发椅背上的外套准备跟他出门，一边随口讲道：“但是海边是不是会有离岸流，好像说很危险。”

“在网上刷短视频了？”

他被戳中，无言地看向他。

“离岸流是蛮危险，但有的时候冲浪还会借离岸流的流向往海里走，再朝旁边划水离开那片流域。当然，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你自己不要尝试。”他披上外套，“反正我们是一对一的课，我都会帮你看着的，我考过救生员的证，你尽管放心。”

既然已经决定来跟陆枫杰学冲浪，其实他本来就没有怎么担心，只是随口提起，不过听陆枫杰这样说心里还是踏实了很多。“对了。”他想起来，“下节课就下海的话，我是不是需要自带浪板？”

“不用，我那儿都有。”

“哦……”他应了声，犹豫道，“不过我们已经买好了。”

“买了什么？”陆枫杰回头看他，“有图片没？给我看看。”

晏羽找出手机相册里的照片递给他。陆枫杰看了一眼屏幕，又看着他道：“这才刚学，真舍得花钱啊。”

他就猜到李石祺买的东西不会低调，晏羽有点尴尬，没有回应。

“但是这个你暂时不好用。”陆枫杰盯着他的脸，语速缓慢地讲。

“啊，是吗？这个不合适？”

“嗯。这是硬板，你新手刚开始冲浪，用硬板容易受伤，而且对浪的要求比较高，所以用泡沫板就行。一般用泡沫板冲个一两个月，等到熟悉以后再用硬板比较好。”

“好。”晏羽点点头，“那就要麻烦借用你的了。”

“没问题。”陆枫杰忽然凑得很近，近到晏羽可以闻到他的外套上洗衣水的清香。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时头顶的灯灭了，原来是为了越过自己去按灭顶灯。

陆枫杰状似全不在意地站回原处，微低下头俯视他，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有时候不是贵的就更好，晏羽，还是合适的比较好。你说呢？”

第17章 17 好骗

晏羽微张开嘴，快速斟酌解释的说辞。不是我想买得这么贵，是我先生得知我要冲浪以后私自为我买的。私自？是不是显得过于推卸责任？太冷漠了？那么……陆枫杰已然转过身去拉开大门，压根没打算等他回答似的。海浪的声响瞬间穿过开敞的房门涌进来。他朝外看，太阳已很热烈，早晨还是浅色的海面此时被照得湛蓝，靓艳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