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她在讲自己的事情，因此他没有多回应，又看了眼封面，将唱片拿起来，“我带一张走吧。”

“不先试听一下？”

他本想答应，然而也许是受她影响，也被感染了点随性：“留点悬念，回去再听好了。”

她嘴角带笑地看了他几秒，点点头，照着唱片上贴着的标价报了个数字，随后径直走到门边，从后面的纸箱里拿出袋子为他装好。晏羽扫码付完钱，跟她道别便出了门。

刚踏过门槛，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脚步顿时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往前走，他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章姐。”

“诶小羽。”那头的背景音有点嘈杂，听着像是在后台，“刚才在团巴上我问了问谢辰，他和我说你还得过一年，是已经确定了？这时长我给报上去上面也肯定不给批啊。”

方才在唱片店里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他皱起眉头捏了捏鼻根：“主要是我先生的病……”

“李先生。”她的语气恭谨起来，“他的情况不好啊？”

他没有向不熟悉的人透露过太多李石祺病情的细节，想来方才谢辰也没说。他斟酌了一下：“是不太乐观，暂时没有什么疗愈的可能。据他的私人医生说最多还有一年。”

“哦……那这，那也可以理解。”对面静了下去。可以理解，他在心里平白地想，理解什么？理解因为伴侣生了重病就要推掉自己的事业去陪他？这事情真就这么容易理解？

但他当然没有问出口。过了一会儿，那边又讲道：“可是一年实在太久了，照正常手续走，上面肯定批不下来，而且又不是你自己生病，没证明这手续怎么办？”

“我……”

“要不你看这样，我这边也给你沟通一下，最主要是你请李先生出面打个招呼。”

他瞬间不满地皱起眉头，脱口道：“为什么要请他打招呼？”话问出口立刻后悔，这理由清晰分明，根本不需要旁人再多解释。所以他很快恢复理智，在她开口以前轻叹了口气，自己说道：“我知道了，章姐。”

对面也叹气：“但是要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我还是希望你回来，尽早回来，大家都在等你，所有人，你知道吧。”

“嗯。”

“不过还是身体要紧，李先生的身体也要紧。哎，行，就先这样吧，我这边有点事，之后你有什么新的消息尽快和我联系啊。还是，还是早点回来，啊？”

晏羽应了声，跟她礼貌地道过别，低下头挂断电话。身体变得很沉，他没有立刻走，将手伸进口袋去够袋里的烟盒，拿到面前打开才发现是空的。他略显烦躁地将烟盒揉成一团捏在掌心，转身去找垃圾桶，一扭头，与方才唱片店里的女人对上视线。她站在门边，一脸平静地望着他，过了片刻，语气自然地开口：“想抽烟？”

“嗯。”紧捏着烟盒的手缓缓松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表情显得太无所谓，他倒没有因为电话内容被听见而感到冒犯，顿了顿，回问道，“你有烟么？”

“我没有。”她将双手插进马甲口袋，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然后走近几步，在他面前摊开手掌，掌心躺着颗柠檬糖：“但我有糖。”

晏羽看了她一眼。太阳不知不觉地转变了方向，如今已直直照射在店铺门口，照在他们的身上。他从她的掌心接过柠檬糖，同时在阳光的直射下注意到她的瞳仁颜色很浅。

“谢谢。”

“不客气。”她说，“吃糖也会让心情变好，没必要一直抽烟。我以前也爱抽，后来认识了个朋友，很讨厌烟味，天天给我们科普抽烟危害，我听得耳朵起茧子，最后就给戒了。”

他拆开糖纸包装，将糖塞进嘴里：“那看来你的烟瘾也不大。”

“嗯。”她点头，“你的烟瘾很大？”

“也没有。”他沉默了会，“焦虑的时候大。”

她没有安慰他，也没有问他在焦虑些什么，只是站在原处点点头，让他觉得刚才提出照相与赠予糖果对她而言是与点头一样无所谓的事情。最后她说“走了”，他说“好”，她便扭头回了店。

晏羽咬着糖果往外走，走到车边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们都没有互通姓名。不止是姓名，回忆刚才的聊天内容，她甚至没有问过一句涉及隐私的话。他拉开车门，将买来的唱片放在副驾驶座位，系上安全带启动汽车。按下启动键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陆枫杰。他平时未曾想到过他，只是这次很奇怪地，莫名其妙就想起来。他想陆枫杰要是能有她一半懂得边界和分寸就好了。

第12章 12 Westward

“嘿，阿杰，这儿。”

“怎么不坐老位子？”陆枫杰穿过狭窄的过道，在他们身边坐下，忽然皱起眉头，举起右手在自己口鼻前方猛扇几下，“又有人抽烟？”

游佳慧讶异地看着他：“你可真是狗鼻子。”

“这么浓的味，我就说肯定有人抽。是不是你，怪旦？”

“是你爹。”怪旦抓一把面前玻璃碟里的芥末豆，一股脑儿塞进嘴里，过了几秒，五官扭曲地拧在一处，缓过片刻才讲，“上一桌抽的，走了得有一个小时了，这你还能闻得到。”

Erik从背后走过来，为他送上一杯白水，补充道：“只抽了五分钟就被我们请出去了。今晚喝什么？”

“老样子，马天尼。”

“好的，稍等。”

怪旦耸耸肩膀：“真喝不厌，你看Erik都懒得跟你介绍最新特调了。”

“我喜欢金酒的味道。”他朝身后看一眼，“不是，今天怎么坐这小角落来了？”

“没看见那儿有人吗？”

陆枫杰看过去，一个理着板寸的男生，大学生的模样，独自闷声不响地小口喝酒。“那不就一个人，还占那么大个沙发。去跟他挤一挤不就行了？你们聊开了他自己会走的。”

“我也这么讲呀。”游佳慧说，“可是咩咩说他看上去呆愣呆愣的，感觉我们坐他旁边聊一宿他也只会坐在原地，双手握着酒杯局促地听我们聊天，一边会在心里想该怎么不动声色地走开才显得不怯场。”

陆枫杰笑了一下，与戚眠对视一眼。戚眠对游佳慧不满道：“佳慧姐，什么时候可以放弃咩咩这个称呼？”

“多可爱啊，粉丝给你的花名里我最喜欢这个名字了。咩咩。比七七还好听。”

怪旦在一旁扁嘴，略显夸张地做了个嫌弃的表情。

陆枫杰问：“今晚演出怎么样？”

“老样子呗，挺开心的。”戚眠拨弄了下头发，“今天演新歌，你还不来听。”

怪旦问他：“在忙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