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想冲浪平时周末也可以去啊。你都回宁城了，我自己在津枫港做什么？每次见面路上就要两小时。”

“那你在宁城做什么？你在找什么工作？”

陆枫杰不说话了，下意识偏了偏头，躲避他的视线。“就，在找嘛，打打工，什么的。”

“你真是疯了，你会喜欢这种工作吗？在城市里的工作？”

“可以去教陆冲啊，就是暂时学的人不多，机会也要等，可能是我没找到。现在在练滑板，下周就可以去教课了，也算份收入。”

“你喜欢吗？”晏羽看着他问，“你说的这些，你喜欢吗？”

他聚精会神地倒车，沉默了很久，说，“也挺喜欢的，就是工作嘛，比起坐办公室也好多了。”

晏羽转回身靠在椅背上：“你给我回去。”

“回哪？”

“回津枫港。”

“为什么？”

“你说呢？”

“我说过，我不想冲一辈子浪。”

“但你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我没有不喜欢，我只是没那么喜欢。”

“那不就好了吗？你现在明明还有喜欢做的事，你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就算你不可能冲一辈子浪，那也是等到你自己厌倦了你真的不想冲了才放弃，这算什么？”

陆枫杰看着方向盘：“也没有退而求其次。这些工作我是刚刚接触，开头都难，其实如果坚持得足够久，以后……”

晏羽打断他：“你别和我说，你和自己说这些话，你自己相信吗？”

陆枫杰不说话了。

“好了，你回去。你刚才说的这些根本就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那你呢？”陆枫杰问，“你现在是在明确地拒绝我吗？”

“……我不是，可是你不该为了我放弃冲浪。”

“那我就该为了冲浪放弃你吗？”

“为什么是放弃我呢？津枫港和宁城也没有那么远，我们又不是见不到。”

“每周末见吗？还是每晚见呢？长此以往我们绝对会因为交通太累吵架，我不想那样。既然距离可以克服，那就克服。你想要的又不是那种偶尔见面随便date一下的关系不只是你，我也不想要那样的关系。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晏羽，异地是终究要克服的事情。当然，现在我们也没有真的能生活在一起，只是我觉得迟早该这么做。”

他拉着车把手，只是扣住。思绪与心境都乱作一团。

“如果我拒绝你呢？”他冷静地发问，“如果我们在一起之后又分手了呢？你知道，这是很寻常的事情。”

“那我之后会再做打算。”

“你会后悔。”

“我不会。”

“你这段时间在宁城，冲浪完全停滞了，带课的资源也好、冲浪技能也好，这些都停了，你到时候就是从头来过，你怎么可能不后悔？”

“我做决定从不后悔。”

他很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年轻人为什么就这样犟呢？不到那一天，哪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呢？真等到后悔了还来得及么？还说自己做决定从不后悔有用么？他不害怕背罪名，哪怕到时陆枫杰要迁怒于他也无所谓，可是他不想陆枫杰后悔，因为他自己就后悔过。

他朝他摊开手掌：“把车钥匙给我。”陆枫杰给他了，他攥在掌心，拉开门下车，站在门外等候。过了会，陆枫杰也下了车。他将车上锁，与陆枫杰隔着一辆车，说道：“你不回去冲浪我们就别再见了。”

“为什么？”

他转开视线不去看他，许久也不知该说什么，小声道：“就这样。”随后不再理会，兀自朝出口处走。走出没两步，便听见背后脚步声愈发接近，下一秒自己的手腕便被攥住了。从手腕间的力度，他知道陆枫杰生气了。陆枫杰拽着他一路走到车尾靠墙处，这里没有灯光，略显昏暗。他觉得手腕被箍得很痛，但没有挣扎。

“为什么？晏羽，为什么？”陆枫杰依旧攥着他，压低声音问。

他不说话，只觉得手腕间的力气越来越重，于是越来越痛，比下午被反扣住的手臂还要痛。他想陆枫杰应该是无意识的，并没有真的想要伤害他，就像先前他们过夜时一样，只要自己说痛，他就会很快放开。可是这次他不想喊痛了。至于忍痛，这事他相当在行，所以他就忍着，痛觉从手腕处延伸，头脑与心脏也在痛。

“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我在努力靠近你你要赶我走？你是讨厌我吗？你如果说你讨厌我那我现在就可以走。”

他忍住颤抖：“因为你会后悔。”

“我说了我不会！你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回去冲浪，然后呢？我们就一周见一次，等到有人能够和你有个家的时候你就又不要我了，你就要说我没法给你家了。可是我现在在努力你又要推开我，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想，他也想不出一个解法。今天这一天过得太长，太累了，他没力气想，有力气也想不出来。其实陆枫杰也很累吧，说不定比自己更累。两个人都疲惫的话也非要纠缠吗？想不出解法的话非要想出个解法不可吗？

“那就算了吧。”他说。

陆枫杰攥住他手腕的手松开来，痛觉消失了，他有点迟来的后悔。可是怎么办呢？即便后悔了他还是不知道可以怎么办。

陆枫杰不发一言，沉默地站在他面前。他们所站立的位置是停车场的最边缘，因此他们的头顶没有灯光，只能借停车场中央的白炽灯获取微弱的光线。陆枫杰挡在他跟前，又将光遮去大半，所以视线模模糊糊并不清晰，不过他也不想看清晰。他没有看陆枫杰的脸，看着自己车的车尾灯，刹车时会亮起红光，用于提醒后方车辆自己正在刹停，提醒我要停下来，你也停下来，我们都停下来，不然就要酿成灾祸，一去不返了。他没有看陆枫杰，所以他不知道他的视线落在哪里，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相对无言的时间很漫长，有一度他的心跳忽然加快，预感着陆枫杰积累的怒火即将爆发，预感他会再次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进车里，或者楼上，于是痛觉再次回来，与之一同回来的还有快意、欲望、欢愉，他就在痛里找爱，他们会拥抱、接吻，出很多汗，很多像海水一样咸涩又潮湿的汗，他们会酿就一场车祸，后果等明天处置。他知道这叫什么，这叫及时行乐，一时纵情，用英文讲，这叫做fling。

陆枫杰说：“好吧。”然后转身走了。

第73章 73 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