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光斑照亮了舱内狭小的空间,营养液正缓缓注入,温热的水流没过身体,无声疗愈伤口,江岐因失血而昏昏欲睡,他半阖着,迎着指挥官的目光,在着过分安逸的氛围中,不知为何?,居然?真的吐露了那两?个他从未说出口的字

他说:“我害怕。”

他是不该害怕的,帝国锻造的完美武器是不被允许害怕的,如果他表现出了对黑暗和幽闭的恐惧,实验员绝不会安抚他,而是将他关入更黑暗更幽闭的地方,直到他脱敏为止。

于是,无论江岐内心是如何?想的,他总掩饰的平静而毫无波澜,以至于帝国观察员观察了那么?久,都不知道他有这个弱点,而在兄妹面前?,江岐又是尤为强大的那个,他同样不会述说害怕。

只有叶望知道。

指挥官略挑眉:“害怕什么??这个东西?”

他敲了敲治疗仓。

这玩意就是个纯治疗工具,温文?无害,也没法?改造成刑具,叶望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在电光火雨中来去自如江岐为什么?害怕这个,半开玩笑道:“为什么?啊?这东西能把你?怎么?样?总不能氧气瓶耗尽,把你?憋死吧?”

他看见治疗液中的江岐睫毛很轻的颤了颤,复又重重的闭上了。

叶望一顿:“……他们真的把你?关在治疗仓中,直到氧气瓶耗尽?”

江岐没说话?,可他微颤的睫毛却?仿佛告诉指挥官,事实就是这样。

棺材大小的密闭空间,刺鼻的药味,浸泡,窒息,缺氧。

叶望暗骂了一声:“靠。”

基因改造项目开始于十五年?前?,那时候江岐才几岁?他甚至不知道这工程是什么?,也没有选择的权力,在下城区冗长的寒冬中,他只能签下契约,将生命抵在帝国的白纸黑字上。

在联邦,治疗仓是二级医用器械,意味着有病人使用时,必须有人在一旁陪护,观察病人的生命迹象平稳,以防出现突发事件救援不及时。

以叶望的涵养,他没有办法?想象,将谁抛在缺氧的治疗仓里,直到缺氧。

可这在帝国的实验室里,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没人关心实验品的想法?,他们有成百上千个实验品。

江岐只是其?中一个。

叶望抬手,敲了敲天窗。

他隔着玻璃和面罩与江岐对视,放缓了声音:“别担心,别害怕,不会发生的,我就在这里,在你?出来前?,你?能一直透过天窗看见我。”

声音传到江岐耳畔,带着轻微的电流音,隐隐有些失真,江岐眼?中倒映着指挥官的面容,隔着氧气罩和天窗,叶望的脸也有些失真,但他依旧能分辨出对方声音和眉目里安抚的意味。

古怪,十分的古怪。

某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心头?,心脏仿佛也暖洋洋的发着烫,江岐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觉得古怪。

他甚至有种抬起手指,触碰那人眉眼?的冲动。

病中人的自制力总是薄弱,江岐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

隔着天窗,当然?是什么?都碰不到的,叶望不明所?以,也将指头?靠了上去:“这是在干什么??”

江岐便摇摇头?,收回了手。

甜橘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他开始昏昏欲睡。

于是,在营养仓中,在叶望的注视下,他居然?放松到睡着了。

等疗程结束,外伤结痂脱落,身体又被温水洗净,被指挥官用一张大毯子包着从治疗仓里抱出来的时候,他都没有醒,任由指挥官将他端来抱去。

叶望认命的摸了摸鼻子。

他将甜橙味道的宿敌塞进床上,掖好被子,调整空调温度,然?后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走到一半,想起江岐对黑暗幽闭的空间PTSD,又绕回来,琢磨了半天,开了盏小夜灯。

叶望回书?房处理工作。

下城区突发状况,军部调动频繁,估计他这里几天内也会受到调令,叶望将各个军种布线图一一发给联邦,开始联系步年?。

在他们离开的档口,步年?的工作也井然?有序的进行着,药物被分批次冻入冷柜,贴好标签,只等港口限制稍松,就将药品送回联邦。

叶望抬手看表:“步上校,你?们那边的工作顺利吗?”

步年?焦头?烂额:“还算顺利,就是中途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叶望:“什么??”

步年?:“昨天搜查搞出大动静,你?知道平民窟那块都是自建楼,板子搭的,也没啥钢筋混泥土,他们搜查来得粗暴,不知道动了什么?柱子,有栋楼年?久失修,带起了连锁反应,周围塌了一片,现在上下城区分界线围了好多人,正抗议呢,我看再发展下去,估摸着会变成暴/。/动,刚好堵住了我们一条运输路径。”

叶望道:“不着急,我们暂时走不了,货放着,等待时机。”

他们简单交代完各自的情况,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叶望关了通讯器回客厅,这才发现厨房居然?亮着灯。

江岐不知什么?时候起了,正在厨房里。

指挥官瞬间紧张起来。

江岐可是开个火都能搞出问题的。

叶望快步往回:“江岐,你?放……”

话?音未落,江岐已然?偏头?看见他,招呼道:“先生。”

叶望这才发现,江岐居然?穿着围裙,在用他的小煮锅热牛奶。

此时已到尾声,他便关了火,将牛奶分别倒进了两?个玻璃杯中,将其?中一杯推了过来。

“您要?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