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望挂了,又打一遍。
依旧无人接听。
一连播了三遍,三遍无人接听。
叶望暗骂了一声:“草。”
他这不?让人省心的宿敌,本来好好等着叶望将一切搞定,把他和?哥哥妹妹还有药剂打包送回联邦就好了,在这瞎折腾什么呢?
指挥官气不?打一处来,再次敲击耳机:“步年,你是不?是在下城区插了无数微斜摄像头?”
步年搞情报出?生,在一切可能用的到的地方插上摄像头是他的乐趣之一,毫不?夸张的说,步年对下城区指定区域的掌控远甚于帝国本身,之前也正是借助与无孔不?入的摄像网络,让他抓到了江岐兄妹的落脚之处。
步年:“是的,少?将。”
叶望:“开放权限,让你的人帮我定位江岐,重点排查我圈主的几个?部位。”
他回忆照明弹的方向,又评估江岐的体能,巷道的位置和?出?入口,在地图上画下几个?框架:“这一片,这一片,还有这一片。”
“好,少?将。”
步年领命而去。
*
就在叶望画的几个?圈中?,某个?隐秘的涵洞中?。
雨水丰沛的时?候,这里是平民窟的下水区域,水深常年超过两米,常人不?回来,现?在秋冬,是枯水季节,洞中?干涸,便成了一处合适的藏身之地。
照明弹的火光忽明忽暗,穿过层层雾气,江岐的手?指扶住满是青苔的墙壁,他艰难的半跪下来,垂眸看了眼腹部,手?指颤颤巍巍的抚了上去。
很?痛。
尖锐,绵长。
子弹没入皮肤,那里正一滴滴渗着血,将外衣泅出?大片深色的痕迹。
事实上,不?止是小腹,手?臂,双腿,均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右臂呈现?不?正常的弧度,皮肉肿胀,江岐看了一眼,大概是骨折了。
逃离时?速度太快,身体还有不?同程度的撞击伤,江岐略略粗估,全身不?下于四处骨折。
为了不?影响动作的敏锐,他仅穿了薄薄一件风衣遮掩身形,此时?已被寒雾浸透,失血和?失温同时?袭来,令他有些头晕目眩。
呆着这里,他大概还能活两个?小时?。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巡查队伍搜到这里,不?需要两个?小时?。
“希望他如约来。”江岐扯了扯唇角,想的却是,“但愿他如约来。”
不?多时?,涵洞口的另一端,到真走来了个?高瘦的中?年人,照明弹的余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的瘦长如同鬼影。
如果?步年在这里,就能认出?这人,他第一次追踪江岐,对方带着裴固的黑卡找到地下钱庄,此人便是地下钱庄的老板,也做黑市贸易,市面上非法?的稳定剂大半出?自他这里,是下城区汹涌的暗流中?另一只不?可忽视的势力。
江岐从风衣下抽出?几管封好的制剂,远远抛了过去。
那人接住,借着照明看清了里面流动的液体:“真货?”
江岐唇边溢出?鲜血,他满不?在乎的拭去,带了点讽笑:“当然是真货,你买了成千上百只了,难道认不?出?来?”
“依照我们的约定,一只给我妹妹,一只归你。”
“当然。”老板将试管收入袖中?:“作为回报,我会关照你的兄妹,直到他们寿终正寝,离开人世。”
黑市里的交易简单直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有任何合同可以?约束,做多做少?全凭良心,但以?地下钱庄的势力,要关照两个?等同于残废的普通人,不?算太难。
“他们兄妹不?是问题”老板近乎怜悯的看着江岐:“但是,你要死了。”
实验药品丢失,巡察组会像闻到鲜血的鬣狗,他们将搜遍下城区的每个?角落,况且江岐的腹上还有子弹,老板可以?藏匿一只药剂,却藏匿不?了一个?活人。
江岐便笑了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实验室中?的死亡和?吃菜一样容易,活生生的性命拉上试验台,拉出?来便死了的比比皆是,江岐早就看惯了。
老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江岐却没再看他,而是靠着墙壁做了下来,半个?身体藏在了墙壁的阴影中?,他的另一半身体被照明弹照亮,冷白的光晕照射在他的面容上,如同铺了层亮晶晶的釉面,呈现?出?几乎透明的洁白,那肤色和?唇角的鲜血形成了及鲜明的对比,此时?,他正抬头遥望漫天火光,火光倒映在他的瞳孔里,是种?琉璃般通透的色彩。
这时?候,这个?人造的,满手?血腥的杀戮者?,在生命的尽头,却带着安宁平和?的,孩子般的微笑。
老板离去了。
于是,涵洞中?彻底安静下来,除了远方弹药的轰鸣,就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
江岐倦怠的垂下眼。
这是他早已设定好的结局,可当这一天真的来到,他才发现?,夜晚的下城区寂静的可怕了。
又冷,又寂静。
他能感觉到腹部的鲜血仍在一点点流失,体温也渐渐降低,连皮肤的触感都不?再敏锐,眼睛也难以?聚焦,只剩下模糊的重影。
江岐想:“要是有点声音就好了。”
伴随着死亡的宁静,总是格外的难熬。
江岐想:“随便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