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张小萍感叹:“你季姨原本不信鬼神?的,这两天?却将周围的寺庙跑了个遍,孔明灯不知道供了多?少盏,我也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这一日恰好周末,闻弦便也飞回国?,同江知意?一起。
而他?们选定的地点,就在蓝调酒吧隔壁的酒楼中。
那是个有些年头的商务接待酒楼,清一色的红木家具,雕了团状云纹,地面铺着红地毯,也已经老旧褪色。
季明珠推门走进包厢时,闻弦和江知意?已经在里面了。
这位保养得宜的太太憔悴许多?,鬓角一夜之间生出些许银丝,她?没有心思打扮自己,脸上没有擦粉,眼下?是大片的乌青,身上的项链胸针也不见踪影。
推门落座后,她?扯了扯嘴角,想?要扬起礼节性的笑容,却在看见江知意?和闻弦时挎了下?来,木然道:“为什么是你?张小萍把你叫过来,来看我的笑话?”
江知意?:“季女士,你误会了,只是有些事……”
话音未落,季明珠却已经站起来,她?拉开椅子,木头与地面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噪声?。
季明珠冷笑:“江知意?,你要是现在就来找我谈股份,未免太早了一些。”
说罢,她?提起桌上的包,转身欲走。
江知意?扬声?:“季女士”
季明珠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江知意?叹息一声?,忽然道:“我着有个卤水方子,想?让您听一听,八角150克,香叶、桂皮各50克,陈皮90克,甘草100克……”
一长串调料像是在报菜名,不参杂任何情?绪,可季明珠脚步一顿,却停了下?来。
她?偏头,意?味不明道:“沈越川才?认你多?久,这方子都告诉你了?”
卤味是沈越川发家的法子,后来公司越做越大,根基却还?是在食品,尤其是卤味,沈越川将着方子看得很严,就连季明珠也是婚后软磨硬泡才?知晓的。
江知意?苦笑一声?,推过来一个文件袋:“季女士,我想?请您看看这个。”
里面是三份资料,一份直接从草纸上撕下?来,纸张边缘泛黄,滚着毛边,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年,草纸上是娟秀的字体,写?着一则卤味方子,正是江知意?刚才?报的那个。
第二份是死亡证明,某年某月某日,某地发生车祸,被害人在推卤味车出摊的时候被失控的大货车撞击,当场死亡。
季明珠翻资料的手一顿。
沈季星也是被大货车撞击,当场死亡的。
第三分,是一则亲子鉴定报告,委托人送检了两份毛发,经机构鉴定,根据DNA相似程度,毛发主人为亲子的概率是99.99%。
江知意?:“是我和沈越川的,如果您不相信,这里,是我的一根头发,您回家再从沈越川身上取一根,然后您自己去鉴定。”
说着,他?推来了一根透明试管,里面是当着季明珠面拔下?来的头发。
“我的母亲,曾和沈越川是夫妻,他?们在老家农村结婚,那时候村里婚姻简陋,摆完酒就算结婚,没领结婚证,后来沈越川先?来南城打工做卤味生意?,用的是我母亲的方子,而在做生意?的途中,他?认识了您。”
“生下?我后,沈越川联系不上,我的母亲带着我从老家来到南城,想?要寻找丈夫,她?推车出摊,被沈越川发现,为绝后患,他?雇佣了一位卡车司机。”
江知意?自嘲般的一笑:“我那时候年纪太小,沈越川以为我不记事,可惜我天?生记事比别人早些,我母亲的容貌,我至今一清二楚。”
季明珠不傻,卤味方子,死亡报告,鉴定结果,三分资料在桌面一字摆开,结合江知意?的叙述,她?的手已然颤抖起来。
江知意?轻声?问:“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吗?”
这三份证据代表的是江知意?不愿意?触碰的过往,是他?独自蜷缩在握手楼中时无?法忘怀的伤疤,说话时,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攀过桌角,落在了闻弦身边,指腹浅浅的碰了碰他?的衣摆,仿佛这样他?能从闻弦那里汲取到一点力量似的。
闻弦给他?碰的发痒,心道都老夫老妻了,握个手怎么了,便干脆一反手,将人整个握住了。
江知意?一抖,却乖顺的没有抽手。
他?们借着桌布遮掩,维持着掌心交握的姿势,江知意?紧张的带了点薄汗,闻弦的掌心热且暖,于是交握的瞬间,江知意?便安定了下?来。
闻弦在他?的身边。
看着对面季明珠惨白的脸色,江知意?道:“季女士,我的母亲,我有证据,不是意?外,您的儿子,我同样有证据,不是意?外。”
季明珠陡然捏紧了茶杯,里头是刚沏好的热茶,她?却浑然不觉,只猛的提高音量道:“什么?!”
江知意?继续:“您的孩子是毒驾,您不奇怪吗?您管的那么严,他?的朋友里没有一个涉毒的,为什么他?会染上?”
说着,他?看向闻弦,闻弦点头,江知意?便从包里拿出电脑,调到视频界面推了过去。
江知意?:“如您所见,我们在的这个酒店,沈越川曾来过,而旁边的蓝调酒吧,沈季星进去过。如您所见,这里曾经是黑色交易的窝点,前些日子被警察一锅端了,如果您关注社会新闻,消息在几个月前的南城晚报上曾经有刊登。”
他?按下?播放键:“在沈越川带您儿子来这里谈生意?的前一周,他?也曾独自一人进入了蓝调酒吧,以您家和这里的距离,我不相信他?是路过。”
季明珠的手抖的握不稳茶盏,开水溅出来,落在她?的手上,这双手曾经花了大力气保养,指甲上镶嵌的珍珠都是货真?价实的海水珍珠,但如今大片皮肤泛红,它的主人却忽然不觉。
闻弦一顿,他?离的近些,便伸出手将季明珠手里的茶盏拿走放好了。
可一直到他?拿走,季明珠都维持着抓握的姿势,她?徒劳的拖动播放,反复的观看视频画面,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她?的丈夫、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独自走进蓝调酒吧,又带着帽子出来。
男人掩盖了大半张脸,腰背不自然的弯曲着,竭力将身形变小,显然他?也认为这不是个光彩的事情?,而迈出监控的瞬间,他?甚至露出了一个笑意?。
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意?。
季明珠狠狠的闭上了眼睛,眼角滚落了两滴泪来。
而后,她?忽然开始笑,嘴角牵扯起来,接着是克制不住的大笑,笑声?沙哑哽咽,接近癫狂,而后她?揪住自己的头发,用双臂掩盖表情?。
包厢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期间服务员打开包厢门想?要送菜,闻弦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过了许久许久,季明珠才?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