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巡的授业恩师,后?来他在宫中抱炭,是沈确帮他收的尸。

那时沈确的腿已经断了,终年坐着轮椅,走不?得路,每逢雨雪,膝盖都疼的厉害,江巡在后?世读到过他写的诗,自嘲是“半死枯木逢霜至,多?年老病苦入髓”。

这些年他刻意避免接触大魏的一切,尤其是沈确的,这诗还是他做语文赏析时学的,据说是霜后?膝盖疼痛不?止,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安道:“是呢,沈大人跪在宫门外,从午时跪到了现在,滴水不?进。”

他细看?君王的脸色:“您要见一见吗?”

江巡:“……见。”

第117章 相替 若江巡非要找人泄愤,沈确愿以身……

王安得令离开, 江巡恍惚了片刻,从榻上站起来?。

他头疼欲裂,两世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涌, 伸手按住额角,便嘶了一声。

66飘出?来?:“宿主, 你的额头有伤。”

江巡看向铜镜, 他的头上裹了一圈纱布, 正?隐隐渗出?血迹。

江巡抬手将纱布拆了, 皮肤上青紫一片, 中央是铜钱大小的伤口,血肉外翻,呈现肉粉色。

66倒吸一口凉气:“伤这么重?,不会留疤吧?”

它悄悄看江巡的脸,这次的宿主虽然个性古怪, 但长得挺好看的,铜钱大的伤口嵌在额角非但不显狰狞, 还有几分糜丽, 留疤就?可?惜了。

江巡将纱布缠回去, 他下手挺重?,伤口一勒便又出?血了, 从纱布缝隙里渗透出?来?:“不会。”

有了这道伤口, 他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是他在秋猎中坠马,昏迷不醒的时候。

江巡骑射一般, 秋猎里没控住马,便摔了,好巧不巧,薛晋这倒霉蛋刚好在他旁边, 昏君起来?一通胡乱指责,便将薛晋下了狱,如今就?关在牢里。

他当年随手一指,指的人却不一般,这薛晋是当朝平南王的世子,本朝最出?色的少将军,但历史?上他有个更显赫的名头大梁太祖。

太祖,即开国之?君。江巡当年花天酒地,将江山霍霍没了,北狄长驱直入,中原沦陷。

可?游牧民族的铁蹄始终无?法跨过?长江天险,这薛晋便一统了南方,雄踞东南,与北狄隔江相望,后来?时机成熟,他渡江而上,光复中原,最后登基为帝,定国号为梁。

这些江巡史?书里都看过?,他一清二楚。

沈确跪在外头,大概是为薛晋求情的。

江巡刚从床上起来?,66便将剧情怼在了他眼前。

小系统晃了晃:“宿主,85分,85分哦!你是学霸,你知道85分什么意思的吧?”

不知为什么,66看着江巡,总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不妙预感,这回它决定从头抓起,严防死守,绝不弄错一点。

“别忘记了,如果没有八十五,这个时代可?能会回归原来?的结局哦,这点请宿主务必记得哦。”

说完,系统心虚地调小了亮度。

回归什么不存在的,存粹是他诓骗宿主的手段罢了。

但是再不诓骗,然后再不及格,66就?要哭了。

床上的青年便垂下眼睫,嗯了一声。

江巡还在病中,面色苍白如纸,唯有眸子点漆似的,黑白分明?,丝质的袍服松松垮垮地垂下来?,孱弱又病态。

下面的剧情也挺简单,昏君坠马受伤,当然要早个出?气筒,薛世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昏君坠马的时候刚好在旁边。

而他既然在旁边,就?得承担皇帝的怒火,江巡不把他下狱抽上一顿,都对不起昏君暴君的名号。

这时沈确敢来?求情,那是火上浇油,昏君愤怒之?下,便做了违背天理?伦常的事?情。

他告诉沈确:放了薛晋,可?以,用他的身体来?替。

江巡语带讥诮,少年君王其?实没想那么多?,对男人也没什么兴质,只是想刁难刁难昔日?的老师,让他知难而退。

可?是沈确应了

思即此处,江巡微微闭目。

先前李老头让他评价江巡,他有一条没说,魏废帝除了暴戾、凶虐,史?书上还有一条评价,就?是荒唐。

将老师困于后宫,将文?官变为娈宠,罔顾伦理?,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折腾了个遍,还蔑视礼法,光明?正?大的封男子为妃,岂不是荒唐?

而这里,就?是一切荒唐的开端。

时至今日?,江巡还记得他对沈确最初的印象。

好看,但令人厌恶。

沈确是江巡的老师,却不是江巡一个人的老师,他是当世有名的文?人,弟子遍布天下,平南王世子薛晋是沈确的表弟,早年来?京城上学,也是沈确在教。

当时沈确在弘文?馆教皇子读书,江巡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先皇有数十个皇子,母族个个出?身高贵,只有江巡是宫女所出?,先帝酒后临幸才有了他,卑微可?欺,要不是哥哥们?斗得太狠,死的死伤的伤,也轮不到他上位。

江巡在弘文?馆那几年,时常坐在角落,他母亲不识字,教不了他,他没开过?蒙,同?样不识字,毛笔用的歪东倒西,字比狗爬还难看。

那时沈确在上头讲解经史?子集,满口之?乎者也,江巡也听不懂,有时候沈确留了课业,每每批改江巡的,眉头也总是蹙着。

沈确说:“朽木不可?雕也。”

少年人的自尊心总是细腻又敏感,尤其?江巡出?生低微,在宫人里混了几年,直到个子长高,不好扎在宫女堆里,才被先帝立了皇子,他听见沈确这样说,捏碎了手里的课业,想得是:“这张清高孤傲的面孔真是惹人嫌恶,活该撕下来?丢进泥里,碾碎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