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缪尔昏昏乎乎的脑子清醒片刻,茫然地抬起眼睛,定?定?看着医生,眨了?眨,甚至轻轻打了?个嗝。

医生叫他什么?

……伊缪尔?

伊缪尔?!

白郁叫他,从来只叫团子,小?猫,而伊缪尔是伊尔利亚大?公的名讳,白郁怎么会知道??有怎么会叫一只小?猫伊缪尔?

这个身份,是公爵隐藏最深的秘密,也是能轻易拿捏的死穴。

他胀痛的脑袋尚不能冷静思考,但是一瞬间,像什么小?心埋藏的地雷忽然被引爆了?,惊疑,不安和恐惧相继翻涌上来。

伊缪尔浑身毛毛炸起,不自觉重心后移,拉开了?和白郁的距离,他剧烈挣扎,慌不择路地扑腾,像溺水一样,白郁险些抱不稳,最后,小?猫一声惨叫,从他的手臂上直直翻了?下去

伊缪尔混沌一片的脑子只剩下一句话:“不,不行?,不能让人知道?,会被看轻!会被厌恶!会死!”

即使奴隶制在伊尔利亚已经名存实亡,但外邦进贡的奴隶依旧是底层中的底层,他们?被认为?卑贱,不洁,可以?随意玩弄甚至处死,这身份是他最深处的伤疤,最无言的隐痛,至今腐烂流脓,未曾愈合,只要轻轻触碰,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伊缪尔不敢去赌。

……医生知道?了?他是大?公,可是医生最讨厌的,也是大?公。

医生一直想要伊缪尔大?公死。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伊缪尔湖蓝的眼睛再次水汽弥漫,委屈蔓延开来,萦在心头。

他明明只在医生怀里呆了?两分钟,甚至还没有蹭上医生的味道?,就已经被点破了?身份。

为?什么不让他多蹭一下呢?

落地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要漫长?,失重和惊惧让小?猫闭上眼睛,可剧烈的撞击并未到来白郁伸出手,轻轻将他捞了?回来。

被重新安置回怀里。

在恐惧蔓延上来之前,医生身上清苦的味道?率先融入身体?,紧绷的神经也被安抚了?。

白郁叹气:“伊缪尔,别动了?,我?都要抱不住了?,小?短腿这么大?的力气。”

小?猫还是害怕,想要躲,又被白郁护着托了?回来,用外套罩住了?,他瑟瑟缩在外套里,将头包住,无论白郁怎么叫都不出来,力图向医生传递一个信息

不,我?不是伊缪尔,你认错了?。

温暖的外套让应激的小?猫暂时?安静下来,医生头疼地揉了?揉眉头:“终于肯听人说话了??”

伊缪尔蜷在外套中,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只,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做好心理建设,探出头来左顾右盼,学着其他小猫的样子讨好地蹭了蹭医生,装作一只无辜的小?猫:“咪”

我真的不是伊缪尔。

医生又叹了一口气。

白郁已经不知道?他今天叹了?多少口气了?,他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小?猫脑袋,带了?点笑意地责怪道?:“伊缪尔,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啊?”

“……?”

什么?

白金团子露出茫然的表情,愣呆呆的,开始装傻。

在白郁家里的时?候,他也经常这样蒙混过?关。

白郁笑出了?声,意味不明道?:“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伊缪尔,你想问我?,我?和你说说我?怎么知道?的。”

他开始一条一条数:“公爵落水,我?在河边捡到你,公爵腹部中剑,你的腹部也有伤口。”

“你离开的当天,我?的家里多了?枚红宝石,且品相极佳,价格贵重。”

“后来到大?公府,公爵行?事莫名其妙,对我?百般迁就。”

“然后公爵去母亲宅中小?住,你就出现在了?我?家。”

“而且,我?两次找不到眼镜,我?都看见你了?吧?”

“酒窖一次,看见猫之后你立马出现了?,小?楼一次,猫叫之后我?找到了?眼镜,这是巧合吗?嗯?伊缪尔,你告诉我?,这是巧合吗?”

“……”

医生的语调平静,却让公爵尾巴上的毛都炸开了?,伊缪尔缩回医生的外套,用爪爪捂住了?耳朵。

不听,不知道?。

仗着小?猫模样可爱,他倒丝毫不顾及大?公的仪态了?。

白郁气笑了?,他可不惯着,他把伊缪尔剥出来,按着他爪爪强迫他听:“桩桩件件,这么多破绽,你觉得我?猜不到是不是?”

白郁从小?性格冷,万事看破不说破,心中即使有猜疑,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也不会轻易戳穿窗户纸。当时?白郁在小?楼听到猫叫,然后找到同度数的眼镜,白郁本?来六分的猜疑陡然升到10分,可伊缪尔还真以?为?自己掩藏的好,又是递酒又是送出城,白郁屡次求见,试图和伊缪尔开诚公布,他还避而不见,拿白郁当傻子耍呢。

伊缪尔:“……”

虽然医生还稳稳的托着他,可伊缪尔莫名其妙觉得白郁单片眼镜下的眸光冷冽又凌厉,非常危险,仿佛他现在敢说错一句话,就会招来不可控制的后果。

伊缪尔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小?猫本?来就短的脖子更没有了?,而后讪讪抬头,心虚又讨好:“咪”

没,没有啦。

可奇怪的是,在医生的一声声质问中,他飘着的心却落回了?实处,无声地安定?了?下来。

医生确定?了?他的身份,他早就暴露了?,医生有无数次的机会,但医生没有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