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感受过什么是爱,一开始我想过是因为不够好才被这样对待。后来我又试图用自毁的方式吸引他们的注意,但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有的只是越来越孤独。”

“那时候我觉得可能我的命运就是这样了,有些东西感情是没办法拥有的。可是闻生让我体会到了原来世界除了冰冷和坚硬之外还有别的东西。我不想失去,我不能没有他,我不知道回到从前的日子还能怎样活着。”

“阿姨,您可能无法理解也不能相信,但闻生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他对我的意义超过其他任何一切。”

闻生于他是沙漠中踽踽独行时从天而降的暴雨。

是闻生让他从荒芜的孤岛变成一棵长出枝叶的树,而闻生也同样在他的身边生长。他们站在一起时像是两株各自独立的植物,其实脚下密密麻麻的根系早已盘根错节地缠绕在一起。

“我也会尽自己全部的能力去保护他,我对他的爱绝对不会比您对他的少。”

他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无礼的挑衅或是威胁,但就是有一种不容抗拒的的力量。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温和的阳光落在室内,在桌面投下圆圆的斑点。

“闻生在你那里吧?”她最后只说,“明天让他回家。”

邢明从椅子上站起来,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往外走,他并没有答应,心里已经坚决地打定了另一个主意。

就在他的手刚刚触摸到门把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声,低微如同叹息的,“你也来。”

邢明震在原地。

仿佛一瞬间地动山摇,外面的世界倾塌成衰败的废墟,只有这一间屋子纹丝不动,以一种安稳的坚固的威严的姿态,拯救,守护,赦免了他。

邢明回过头,眼眶微微有些潮湿,“好,谢谢阿姨。”

很多年前的除夕夜,在电话里的那一声“邢明,阿姨谢谢你”,跨越了漫长时间的海,又在今天还给了她。

推门出去时,邢明发现雪停了。

蔚蓝的天空像是澄澈的蓝色宝石,柔和的阳光从大团大团的白云缝隙间倾泻。

太过空旷安静的时候,耳边好像总是会突如其来地浮现一些声音,而这一次邢明听到的是那首《诀别书》的旋律。

闻生的到来终止了他孤独自转的岁月,他的诀别书,是对衰败过去的诀别。

他遇到闻生之后,凛冬散尽。

……

“哥哥,你会开车,”闻生攀着邢明的肩膀,看看方向盘又崇拜地看向他,“你好厉害。”

邢明想到了他骑摩托时神出鬼没的样子,往上弯了弯嘴角:“嗯,你也厉害。”

闻生第一次坐他的副驾驶,像幼儿园的小朋友第一次野外郊游,整个人都兴奋极了,眼睛亮得像是一对探照灯。有他在旁边,邢明开车的速度也慢下来,昨天一个小时就走到的路线,今天延长了快一倍。

刚下车闻生就像只扑腾着翅膀的小鸟似的撞进了妈妈怀里,大喊了一声,“妈妈!”

外婆原本一直笑眯眯地站在妈妈身后等待迎接着,现在看到他生猛如同初生牛犊的样子,尴尬地笑了两声,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远了一点。

邢明也下了车,满满一后备箱都是买好的年货,闻生跑过来帮他一起拎进屋子。妈妈意外地笑了笑:“买这么多,够吃到正月十五了。”

离过年还有一周,但节日氛围已经弥漫的一片火热。各家都沉浸在忙碌的筹备中,冷空气也无法侵袭这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

邢明好不容易给闻生培养出的时尚感没等两天就被打回原形了但是当闻生穿着红色花纹的棉袄站在白雪地时,邢明觉得他这样也很好看。

妈妈对外婆说了他俩的关系,没想到老太太倒十分开明,外婆给闻生做了顶虎头帽,又给邢明也做了一顶。

除夕夜,万家灯火。妈妈正在厨房包饺子,闻生进去想要帮忙,刚包了一个就被妈妈挥舞着擀面杖喊“出去出去!”他十分失落地回到客厅,坐到了正在看电视的外婆旁边,而外婆向他露出一个类似“看我的”这样的表情,气势如虹地走进了厨房,没到一分钟同样被妈妈挥舞擀面杖喊着“出去出去出去!”赶了出来。两个人垂头丧气非常郁闷地坐在一起,直到刚挂好红灯笼的邢明回到屋里,自然地走进厨房洗了手要帮忙包饺子,坚持了十秒钟后,同样是在气吞山河的“出去出去出去出去!”中一脸茫然地被推到门外,然后就匪夷所思地看到了沙发上的闻生和外婆对视一眼,两个人原本愁眉苦脸的表情一扫而空,顿时露出了同样欣慰又愉快的笑容。

邢明陪着坐了一会儿,闻生有点无聊,领着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闻生在这边的房间也很小,有一半还堆了杂物,看得出提前被收拾过了,不然可能连下脚的地方都19-17-44没有。

“哥哥,来这边。”闻生掀开被子,拍了拍旁边的床。

二十五

屋里没有椅子,也只有床边可以坐。邢明走到他旁边坐下,怀里立刻拱进来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刚才在客厅当着外婆的面,不好意思这样肆无忌惮地亲密拥抱,现在终于可以贴在一起。

床头放着一个相框,装的却并不是闻生的照片,而是八年前的除夕夜,邢明送给他的那张单人照。相片里的小朋友外表稚嫩,却隐约可见长大后惊为天人的美貌。

闻生这时才想到了那一件籣珄事,仰起脸小心翼翼地问:“哥哥,妈妈为什么突然同意了?”

邢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闻生迟钝的脑瓜突然转过那个弯,“因为说服妈妈了哥哥你去找她了吗,什么时候,我都不知道,哥哥都做了什么?妈妈生气了吗,有没有朝你发火……”

“没有生气,是找过她了,”邢明贴到他脸颊亲了一口,夸奖似的说,“还不算太笨。”

确实不太笨,这时候感动的情绪密密麻麻地涌上心脏,胸腔滚过一阵酸楚的暖流,苦涩又满足的感觉,五脏六腑都好像被温柔地抚摸过。

太温柔了,让他有想哭的冲动,“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好。”

邢明说:“你也好。”

闻生蹭到邢明腿上面对面坐着,手指从他的额头滑到眉眼,浓密纤长的睫毛,一路扫过鼻梁嘴唇下巴喉结,哥哥哪个地方都长得好漂亮。闻生感觉口腔里又不自觉地分泌唾液了,他赶紧咽下去,同时有点兴奋,“哥哥,好看,”他很骄傲,又像是充满占有欲地继续说,“哥哥是我的了。”

邢明任他胡乱摸着,配合地说了一声,“是,你的。”

闻生顿时露出了非常得意的神情,好像他成功地调戏了一下哥哥然后这个被调戏的人突然就像兽性大发似的猛地把他压在了身底下,扯过一边的棉被盖在两人身上,咬着他的耳朵说,“轻点叫。”

没过多久床板就发出了“吱嘎吱嘎”细微的响动,闻生的小穴被填得严严实实,他紧紧捂住嘴巴努力压抑住快要溢出的呻吟,泪水盈盈的眼睛里完全是一副“这个世界欺骗了我”的神情。

新年第二天,邢明回了市里一趟。

前天晚上闻生妈妈单独叫他在厨房里谈心,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语气,“如果你们真的想共度一生的话,我认为你还是要早点让父母知道,”没有为难的意思,完全是为他们考虑,她问,“你觉得呢?”

“好,”邢明的神情一瞬间闪过一丝淡漠,“我会尽快通知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