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自然知道?余芷所说的每一个“他”指的是谁。

那晚林季的一颗老心脏，皮实心脏都被余芷给哭碎了?。

其实早在谢逸说起闻博延的事以前，早在他们还没有离开江城以前，闻家就有人找过他。希望他同意?余芷去看看闻博延，那副诚心央求的样子倒像是余芷去了?，那个人就能好起来?似的。

但林季还是没有同意?，把人骂走了?。

谢逸说的事，一天比一天重地压在林季心上。

余芷大部份时候其实过得还是挺好的，除了?她那些他不感兴趣的事业，车是练得已经很不错了?。余芷脑子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一学就会。

山上修路的事又被掀动了?两天，因为镇上有消息说修路的先?头资金已经在政府手上了?，都说这次修路的事是动真格了?。

消息传出来?的那两天余芷的脸色又差了?一阵。

谢逸再一次上来?的时候，又是一天夜里，月亮圆了?，林季主?动跟谢逸再聊起了?这些糟心事。

“按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心病还要?心药医，送小林去见见那个人吧。”

“不说从前的事，现在那个人都成那样了?，鬼知道这修路的事是怎么继续的，这么久人都没醒过来?，送她去见了?又能怎么样？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林季原先根本就不想提这件事，想的事情少，日子过得安宁舒服。

谢逸没再说话，两个人都不停地抽烟。这几天白天的气温一再升高，夜里也不那么冷了?，两扇小窗都开了?，还是不够散开两个人制造的烟雾。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希望她能过得高兴一点。”谢逸的脸隐在他自己制造的白雾里。

“高不高兴还不一定?。”林季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了?谢逸一个，从前他嗤之以鼻的事，“你?不是……不是喜欢我们小林，这么做对你?有什么鬼好处？”

谢逸仰着脸看窗户外边的月亮，挺拔漂亮的鼻尖盛着清辉的月光，一张阳光的脸也满是愁云，“当然没好处。我就是希望她过得快乐幸福。”

林季把谢逸深深打量了?一眼，突然有些后悔一些事。他继续猛抽烟，到头，又点了?一根儿新的。

“我得再想想，好好想想。”

-

闻博延昏迷不醒的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春节过完了?，闻家老爷子过世了?，闻博延被京都的长辈接走，但至今情况仍未出现转机。

林季好好想想的最?终结果是给高阳打了?电话。

至于戳穿余芷努力维持的那层窗户纸这件事，他是交给谢逸做的。

林季这么做有两种意?思，一是他实在不愿意?去做这件事；二是他想把这几个人的命运交给天意?决定?，把余芷的命运交给冥冥之中的命运。

结果谢逸果然如那晚所说，他希望余芷过得快乐幸福。

谢逸把春节过后发生?的余芷不知道?的事，闻博延还一直没有醒过来?的事全都告诉了?余芷。闻博延现在的情况很差，闻家的人希望她能去看看闻博延。他们应该是把曾经闻博延对她的看重，系上了?希望。

但是这件事还要?看她是否愿意?，一切都由她做主?。

余芷没有考虑得像林季那样久，谢逸当天就陪余芷坐上了?北上的高铁，入夜的时候他们见到了?高阳。

医院里只有医生?护士看守，没有家属，因为军区医院的事闻家人说了?不算。

高阳提前作了?安排，有人跟医生?打了?招呼，余芷和?谢逸才得以靠近闻博延的病房。

走廊里空空的，干净安静。余芷的脸很白，唇色极淡，眼睛低着，今天的大部分?时候她都用了?这副长睫毛将眼睛里的情绪遮挡着。

谢逸看着人，“我就在这儿等你?。”

“好。”

“有什么事就叫我。”

“嗯。”

此时此刻余芷的内心在经历着些什么谢逸不得而?知，谢逸只清楚地知道?，余芷进入这道?门里，不管那人怎样了?，是否能醒来?，从今往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

余芷刚抬手，手指握上病房门上的冷色把手。

“小林。”

余芷开门的动作顿住。

余芷侧脸看回来?，谢逸眼睛里闪着这方走廊上的白色灯光。

“可以送我一个拥抱吗？”

余芷看着他的眼神在一点点从什么木讷里，从什么遥远的地方回来?，关注到他的身上。

但是谢逸自己先?站不住脚了?。

谢逸眨了?下眼，眨掉了?眼睛里映出的那些白色灯光的湿润，“我多此一举了?，我就是想给你?打打气。”谢逸弯了?唇角，有唇角的挤压，脸颊上就显出了?他特有的那两道?浅浅漂亮凹陷。

余芷看着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她的心是否放在此时此刻的走廊里。

“没事，你?进去吧。”谢逸随即道?。

谢逸高高大大的一个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身体在往小了?缩，成了?个可怜兮兮，一无所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但余芷已经从她自私的世界里回来?了?，她回身，伸开手臂将谢逸环腰抱了?。

人轻靠在谢逸身上，有一道?带着体温的馨香气洇在鼻息中的空气里。谢逸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余芷给了?他要?的拥抱。

谢逸缓缓抬起胳膊，但他没有再要?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