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芙也笑了起来,在人群中看着那男子被妻子揪着耳朵闪躲,徵鸣看了她一眼,问:“你想要吗?”
“好啊,可是你会喝酒吗?”她笑着应着,却并没有太当回事。那只灯笼溜入灯海里就不见了,样式、颜色和别的灯笼都没有什么二致,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人群小跑着追逐灯河,无数弓箭射向天空,但射箭的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平民百姓,准头不对,力道不足,没飞到半空箭矢已经掉了下来。偶有几个掉下来的,众人一哄而上,兴奋查看,但掉下来的灯笼没有酒肆的字样,显然只是万千灯笼中普普通通的一只,不由失望万分。
猛地一阵风起,将升空的灯笼又吹高了,渐渐到了追不上的高度,人群中传来扼腕的叹息声,今年又没人能喝到桂花酿了。
有道男子的声音说:“有传言说,一起喝下这坛桂花酿的有情人,即便天各一方,也终有相会之日。”
他的女伴笑道:“那不喝它,就不相会了吗?”
男人刮了刮她的鼻梁,轻柔道:“怎么会呢?无论你去哪,我都会找到你的。”
便在这时,身边的人影忽然一动。徵鸣抢了旁边人放弃的弓,从地上捡起掉下来的木箭,两三步轻巧地翻上房顶,像只灵活轻巧的猫,廖芙抬头看时,他已经从屋脊上飞速掠向远处。
廖芙怔了怔,心跳无端漏了半拍。他在屋脊上跑,她提着裙子在下面跟着跑,穿过拥挤人潮,阑珊灯火,时不时转头看他,确保自己没有跟丢。
风又刮大了。带着凉意的晚风平地而起,骤然将群灯刮向远处。这时还追逐着灯还的人已经很少了,多数人都知道射中无望,渐渐散去做别的事了。
忽然“嗖!”的一声。
虽是软木做的、小孩玩具似的箭矢,竟也发出了裂空惊石之声,宛若利器神兵贯穿天穹,甚至让听的人耳畔都似被锐响划伤。
一只非常普通的灯笼掉在了地上,几乎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廖芙捡起来,看见灯笼下面的字样,心脏砰砰乱跳起来。
忽然想起钧川说的,当年南海船营上,银鲛一箭直取琰王首级。
她怎么忘记了呢?他的射术一向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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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这只灯笼,顺利地从酒婆婆处换到了桂花酿。酒婆婆有些吃惊,放在五十年前,人人都有好准头,这件事不稀奇,可这五十年来大夏国泰民安,已经很久没有射术超群的人了。
她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男人,他低头整理着袖子,是位俊美贵气的锦衣公子哥,心中越发感慨人不可貌相。
众人投来羡慕的目光,更多的是祝福的言语。廖芙一一笑着道谢,看向他,忽然想到,他去射这只灯笼,是不是就为了这个呢?
小鲛也相信人族虚无缥缈的传闻吗?喝下五十年份的桂花酿,有情人就能永远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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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星子隐入夜空,灯笼不知飘到了何处。乌云移走,幽静的月华笼罩了庭院。
廖芙盘腿坐在屋顶上,将桂花酿的封坛打开,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酒液清浅,入喉辛辣,再品回甘。
悠悠五十载岁月沉淀其中,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好喝吗?”她看他端着碗,皱着眉喝下半口。
徵鸣呛咳一声:“辣。”
“酒就是这样的,第一次喝酒的人,都需要适应。”廖芙笑了笑。
人人都想要这坛酒,但徵鸣觉得还不如甜汤好喝,他把酒碗放到一旁:“既然第一次喝酒的人,都觉得难喝,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廖芙一口气喝完半碗,有些晕乎乎的,在酒坛子边慢慢躺下来,闻着酒香,低声道:“因为人很懦弱,喜欢逃避。现实里没有逃避的法门,就只好喝很多酒,喝到醉过去,才能暂时从烦恼中解脱。”
他点点头示意理解说:“鲛人也会这样。”
廖芙提起了兴致:“鲛人也喝酒吗?”
他摇摇头:“我们吃一种颜色鲜艳的水母,它能麻痹意识。”
“不会中毒吗?”廖芙担心地问。
“会,但它的毒素不致命,是轻微的,过两三天就自动消失了。”
0058 第五十八章
鲛人的习俗果然很有趣。
廖芙心尖微动,忽然问:“徵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骗你的?”
“你骗我什么了?”
“我让你去找羸鱼。”廖芙撑着下颌,月色为她的眉眼镀上了一层柔润的光彩,“可世上是没有羸鱼的,难道不算我骗你吗?”
羸鱼,叫声如青鸟,鱼身而生鸟翅,是宫中嬷嬷给她讲的睡前故事中出现的神话物种。
“找到了,就不算。”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支通体雪白的短笛。廖芙接过,试着吹奏几声,醇厚流畅的小调从笛孔里传出。
“世人只知羸鱼现身处会带来水患,却不知道羸鱼骨制成的笛子,音传千里。只要你吹起这支笛子,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出现在你身边。”
廖芙唇角轻勾,眼眶却酸涩了一瞬:“若我远在千里外呢?”
“那我跋山涉水,亦会赶来。”
雪白的鱼骨笛下方挂着两片青色的羽毛,羸鱼的羽毛,灵俏非常。笛身上有孔洞,以一根细绳串起,带在身边也不用担心轻易遗失。廖芙在手中轻抚片刻,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头涌现。
或许是酒意催人,她忽然直起身子,吻住他的唇。
他只愣了一下,立即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激烈地回吻。一只大手托起了她的后颈,指腹在耳后不断摩挲,他的吻技有长进,至少吻人的时候会短暂歇一歇,留给她换气的空档。
她尝到他口中桂花酿的甜香,唇舌交缠,耳鬓厮磨,温度在渐渐升高,她的脸颊也烫得不行。她像又回到了那片海域,那片潮潮蔓蔓的月光下,船影婆娑,寂夜无声,一切都像淫靡香艳的美梦。
她睁开眼,看见了他的眼眸。情绪至处,他瞳仁中伪障的黑色褪去,剔透的青玉色又显露出来,宛如从深海之下浮出的某种瑰艳荧光,危险又带着致命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