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开始恢复意识时,感到自己正被一股温暖的水流无处不入地包裹着。
好困……是在做梦吗?
她短暂清醒了一会儿,眼看又要陷入睡眠,但一道骤然炸响在耳边的争执声将她的神智唤了回来。
那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语气不耐,满是急躁,逼近诘问地开口:“老头,你说秘境的海水能滋养她的身体,将她带回来就能复苏,是不是骗我的?”
这道声音非常熟悉,让她稍微凝了凝精神,下意识想听下去。而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老者声音也响了起来。
“我如何又骗你了?她呼吸正常,面色红润,比之前的状态好上太多太多,你日日夜夜守在此处,不是看得最明白的吗?”
戈杉长老的语气是她闻所未闻的无奈。然而耐心的解释,不仅没被理解,反而又迎来了新的质疑。
“那她为什么还没醒?这都过去快半个月了!”徵鸣冷冷地说,“说到底,还不是你非要逼她交出鲛珠,不然她怎么会昏迷。”
“我逼她?虽然是我带她去的虎通不假,但把鲛珠还给你可是她心甘情愿,臭小子,你若是死在虎通,再也看不见你媳妇儿孩子就老实了,还怪上老头子了。”
戈杉勃然大怒,接着拂袖而去。
她没听到门的开合声,却听到一阵转身骤然掀起的急流,心下便模糊地有了个猜测。她尝试着睁开眼,但总有一股阻力,好在意识是清醒的,便也不急在一时。
睡是不可能再睡着了,听徵鸣和叔公吵架的内容,她似乎已经睡了大半个月,难怪现在意识清醒,毫无困意。
待行宫内寂静下来,徵鸣又回到了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用脸颊蹭着她的掌心撒娇。
“芙芙,快睁开眼睛,好不好?”
“我发誓,只要你醒过来,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惹你生气……”
廖芙已经夺回了身体一部分掌控权,她感到自己的小指能动了,本来能动上一动,可一想到此鲛趁着她失忆,与她对面不相认,强装的高冷样,就心里来气。有心想让他继续急上一急,便也按兵不动,继续装作毫无意识地昏睡。
在她“人事不省”的这几日,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
第一便是她所处的这个位置。竟然是在鲛人族的一处秘境,是一座正经八百的水下行宫,而她作为一个陆地人族,居然能在水下呼吸而毫无阻碍,不知是何原理。
徵鸣带她来这个地方治愈她心脏的伤势,可她当时已经还了鲛珠,按理来说应该即刻死亡才对,不知是如何跋涉千里,坚持到了鲛人秘境的。
后来,从他们交谈的只言片语中,她渐渐了解了始末。
当日鲛珠离体,她本来必死无疑,这是解不开的死局。
无独有偶,拯救她的恰恰是这千分之一的偶然。
她还鲛珠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母子同心,共存共亡,宝宝的鲛珠在千钧一发之时吊住了她的性命。因为这种情况之前从未发生过,是叔公发现她还有生命体征的,不然以当时徵鸣心如死灰的气势,恐怕当天就要一起去下面陪他们母子了。
这只言片语,听得床上还未睁眼的廖芙也是一阵阵后怕,冷汗直洒。同时也有点好笑。徵鸣当时自己去赴死的时候,多慷慨决然啊,觉得自己可潇洒可帅气了,结果情况一对调,此人险些跟着殉情。
该。知道当时她有多担心了吧!
可感受到他日以继夜的照料,几乎从来没有从她身旁离开一时片刻,连短暂的合眼也会骤然惊醒,摸上床,贴在她心口感受那颗心脏跳动之时,她的幸灾乐祸,又变成了无穷无尽的心疼。
来看她的人很多,还有许多青月村的熟鲛。当年廖懿一场大火焚村,她本还在为那些村人担心不已,如今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心下就像有一块大石蓦然放下,整个人都平和安宁了很多。
她挺开心能见到无魇,玲珑,芸婶他们的。不过后来,似乎是徵鸣觉得他们的打扰会让她得不到休息,就不准别人来看望她了。
她日夜以对,天天看见的,就只能是是他徵鸣。
就是这样霸道的一头鲛。
太霸道了,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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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芙终于找回了身体掌控权的那一天,刚好徵鸣被同族鲛人叫走有事,很难得很难得的没有陪在她身边。廖芙睁开眼,慢慢坐起。
和她想象中的不同。此处秘境非常明亮,无数夜光珠镶嵌在海石之上,映照得行宫恍若青天白日一般。她以为的“床”,是一只非常大的贝壳,贝壳里铺着不知是何材质的柔软棉纱,有什么东西咕噜噜滚到她足踝边,捡起一看是凌乱散落一地的珍珠。
极尽华美与奢侈。
不过,掌握了整个深海,又对宝物缺乏兴趣的鲛人,本来就是超越九州所有国度的富庶种族。
她的头发也长了,本来只是到腰,现在快遮住臀部,如海藻一般在贝壳床上铺开,和珍珠交缠在一起。
廖芙伸了个懒腰,又下床逛了逛,被几颗珍珠硌了脚,摇晃了一下,忽觉腹部沉重。这才注意到了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
她昏睡中没有察觉,掐指一算,好像已经快要足六月了。轻轻将掌心贴合腹部,感受那柔软的温度,想到这是她和徵鸣的孩子,廖芙心中便只剩下一片快要被融化的甜蜜。
便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些动静从珠帘外传来,于是赶紧躺回床上重新闭眼。
0127 第一百二十七章
廖芙躺回了床上。
好不容易醒来,就那样面面相觑似乎少了点仪式感,她决定吓他一吓。
他往日回到她身边,身上的气氛都是很欢快的,几乎能看见身后一条不存在的尾巴一个劲儿地摇晃。但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他慢吞吞游到她身边,人未近,便已先叹了口气,接着把身子朝她压下来,不过很小心地避开了她的肚子,就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猫,叹着气把脑袋埋进你的胸口。
可爱。
可这只猫猫鱼接下来说的话就不是那么可爱了。
“芙芙……”他叹着气,“你哥哥又派人来找你,好烦。我都跟他说了,我会照顾好你的,可是他一点也不信我,还总是派人来找我出面。”
“好想把他们都杀了,但你会生气,所以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