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生挣开他的手,开门钻了出去,一副后怕的模样。

裴衍便笑,身上坚冰化开,是掩不住的温润。

过了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失态了,敛了神色,坐去案桌后整理书籍。

直至第二日启程,裴衍都未再见过媚生,她躲在自己屋里,羞怯的不出门,连送别也无,只让啊雾送了他一只鸳鸯交颈的荷包。

裴衍走后,啊雾蹲在媚生榻前,翻找包袱,嘟囔道:“姑娘,你真舍得,一应物件全部当了,只为了给姑爷凑赶考的钱。”

媚生食指勾了勾,将啊雾引至近前,小声道:“啊雾,想吃醉春楼的烤鸭吗?”

她说完跳下床,摸出个沉甸甸的钱袋子,用手颠了颠,得意道:“瞧,用三十两换了百两,怎么不值?”

俩人兴高采烈出了门,吃了个痛快,还给霍氏也置办了新装,只道是卖口脂赚的。

......

扬州城出了个有史以最年轻的解元郎,还一表人才,清风朗月,一时间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至裴衍进了京,才慢慢淡了。

媚生再出门,已是众人敬重的举人夫人了,再无人敢轻视。

便连那林家、杨家都频频示好,却俱都吃了媚生的闭门羹。

这一眨眼,便过了除夕,到了阳春三月,裴家又盼来了个好消息。

有京中来的官差,敲锣打鼓送来了喜讯,说是裴衍连中三元,在殿上便得了圣上青眼,破格提拔为正三品詹士。

一时间,扬州城又再次轰动,想要拜访的人踏破了裴家的门楷。

进了四月,裴衍派了人来,要接媚生与霍氏进京。霍氏却如何不肯走,只言要陪裴衍已故的父亲终老扬州。

来人无法,只得留下银钱仆从,又嘱咐州府特别关照了,才带了媚生上路。

一路从四月,走到了石榴花开的五月。

进了京,轿子便直接抬去了南城文户巷。

媚生下轿时,抬眼便瞧见裴衍一身云鹤花锦绯色官服,似是刚下了朝。

大半年未见,他那疏远的清贵之气,又添了为官者的威仪,益发显得卓尔不群。

媚生眉眼弯弯,甜甜喊了声:“夫君”,便小跑着过来要挽他的臂,却被裴衍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她愣了愣,忽而瞧见了他身后的女子,淡云纱刍裙,兰花般高雅,却是甄家啊绯!

第11章 这如火纯青的演技

文户巷的宅子是处二进的院落,虽不算大,却也规整雅致。

三人进了花厅,已有小厮备下了茶水。

裴衍瞧着媚生有些憔悴的眉眼,将茶水递至她手中,犹豫了一瞬,问道:“走了这许久的路,可是吃不消?”

媚生摇摇头,将随身的包袱打开,拿出把刻山水图紫砂壶,献宝一般递上来,脆生生道:“不累的。夫君你看,路过宜州替你收了把紫砂壶,据说是出自妙义真人之手,颇为难得的。”

裴衍惯于饮茶,对器具也讲究,是以媚生选了此物做礼。

他拿了那砂壶,反复看了两眼,只微翘了嘴角,并不说话。

一旁的甄绯忽而指了那山水图,笑言:“这山水图也是够拙劣,竟也敢冒充妙义真人的手笔。”

她说完目光在媚生脸上一扫,露出些轻蔑之意。

裴衍将那壶放下,点头道:“妙义真人下笔简练,意境高远,确实难以描摹。”

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就这篆刻山水图之法讨论一番。

媚生不通此道,是一句也插不上,忽而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正说话,小厮进来对裴衍耳语几句。裴衍便站起来,只道有紧要事由,去去便来。

他一走,甄绯便有些意兴阑珊,她瞧着媚生那张明艳魅惑的脸,心里止不住的轻嗤,她的肃之哥哥,何等高雅的人物,断然看不上这样艳俗的女子。

她站起身要走,忽而站住,轻笑道:“阿生还是多学点文墨,整日与肃之哥哥说不上话,这日子也是难熬。”

媚生一脸天真的笑,略懵懂的歪了脑袋问:“是吗?夫君被窝里与我有说不完的话,这不算数的吗?”

甄绯脸色转白,扶着门板站稳了,急切逼问:“什么话?我肃之哥哥能有什么话同你说?”

“这男人被窝里还能有什么话?”

媚生微垂了头,露出羞涩:“无非是心肝宝贝的乱叫......”

“你......”甄绯没见过这样不要脸面的女子,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丢下一句:“不知廉耻”,便匆匆步出了花厅。

媚生瞧她出了门,端出女主人的架子,唤门前的婢子:“去,送送甄家姑娘,若是姑娘再来,先禀了我再说。郎君公务繁忙,哪能成日有空。”

甄绯听了,脸色又是一变,她小时候去找肃之哥哥,从来不敲门的,现下这女子来了,倒显得她成了外人。

她忽而冷笑,有些不入流的东西,机缘契合占了高位,还真以为自己坐的稳?

裴衍回来时,已换了天青常服,安排了媚生一应起居,只道这宅子乃是太子所赐,尽管住下,便又去书房批阅文书了。

晚间出来,便见抱厦里亮了灯,茜色薄纱衣裙的女子立在暖融融的灯下,山眉水眼,让这冷清的院子,一下多了几分活气。

她走上前,轻挽了裴衍的臂弯,话语也温暖:“夫君猜猜我今晚让人做了什么?”

说完一双眼儿望过来,见裴衍不说话,又自说自话:“自然是夫君你爱吃的羊肉羹,快进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