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她见到裘都的时候,对方还是冲她无奈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消息。

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本来以为时间久了就不会那么担心,每每不去想军务,那股恐惧担忧还是会笼罩她。乔赟那日提前离开算是保全了性命,雍锡将他也送了过来,他整日里也是板着面容。

“或许是我们还没得到消息,端王已经回到大梁了。”明封劝了两句,她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起初听闻大梁举数十万大军奔着王庭而来的时候,王庭中的百姓也慌忙,一夜之间逃去了两成。但随着第一场风雪到来,他们的担忧也就浅了一些。

“风雪来了,谁都没辙。”

言渚接过老者递来的热水,他们本来是要被四散分给诉莫贵族府上的,但现下战事紧急,就都在王庭驻军,做些苦工,修筑堡垒边墙一应之物。

“二十四年前,也是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十万大军啊,生者不到一半,手足冻坏的,就更多了。”

老者说自己姓袁,在诉莫和大量边境一带生活了一辈子,许多言渚只在话语里听过的西北之事都有亲身经历,晚上若是得了空,也偶尔坐在他身边听他讲那些事。

许多人劳累了一天,才吃完几口东西就睡下了。

最后只剩下言渚还在装着烤火,那老者笑说:“你若是在找机会逃出去,就不必费这个劲了,从这儿出去,也都是诉莫的地方,没可能的、”

“你这两日白日里装着做工,把这军营上下都跑遍了,晚上又总是最后一个睡,在记他们巡逻的时辰吧。当初捡你回来的时候,虽说身上是脏了点儿,也看得穿戴出价值不菲,这些天吃这些牢饭做这些工,看起来也不像是熟手。”

言渚哑然,火焰映出他故意涂黑的面容,他无奈说:“我倒真不是想逃。”

“真想做什么,也要看时机,你若是想做却又不成,睡在这儿的这些人,都是要被波及的。”

“知道,”他朝四周看了看,睡下的人里身上几乎都遍布伤痕,白日里坐苦工,也没少受鞭打,晚上又只给一两个时辰睡觉,故意就要将人吵醒,他看向老者的目光并没有被磋磨得暗淡,“只是若不冒险,也活不下去。”

那老者看着他,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他才说完就看到不远处几个拿着鞭子的士兵又走了过来,他们叫嚷着将人唤醒,睡眼惺忪的人很快被诉莫人挑挑选选分成了好几队。那个诉莫人只问了他一句,会养马吗,他才应了一声就被拉到了另一边去。

“看来是着急了。”那老者说了这样一句。

王庭里,骨里跪在昆部座下已经一个时辰,昆部口中含混,粗犷的面容和魁梧的身姿也不能遮盖他越发不济的精神。

昆部抱怨了许久,若是此刻他能站起来,就算是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他也一样不怕,而后便斥责起骨里的无能。

这些年享乐也好,还是向西边的部族征战,再加上当初跟着昆部征战的大将内斗外耗,折损殆尽,诉莫早就不是当初昆部雄心勃勃时的样子。骨里并不反驳,昆部说得累了,自然也就睡下了。

“王子,说是二……雍锡已经单率精兵五千,从谢全大军中脱出来了。”等他出来后手下的人便禀报。

谢全大军是被拖住了,因为朝廷派来的监军总是意见颇多,谢全也是万事求个周全的性子,雍锡等不了就让自己的部众偷偷北上,而后向谢全借调了先头部队与自己的部众会合,便要来做这个先锋。

“这五千人一动身,后面的人也就会跟上,陆思音和齐复那儿怎么样了?”骨里问道。

“肃远侯处攻下了一城,从延吴运送过来的物资就都经此周转再运前线,她带着兵,大概还有三日就能到王庭外台城了。齐复那儿,据说是和陆执礼大闹了一场,现下还牵扯不清。”

骨里点了点头,除了言渚到现在还没找到之外,事情都还算在掌握中。他拿出了怀中一个囊袋,神情由些微轻松又变得紧绷。

“出手吧,诉莫的冬天,本就不是他们熬得过去的。”他叹了一声,想着昆部也不禁一阵烦闷。

“武毅伯。”守卫见他气冲冲从主帐里出来也不敢多说什么,自风雪小了之后,齐复也不谈出兵的事,整日里就说谢全的大军不动,他们就不能按计划行军,以免到了王庭成了以卵击石之势,甚至还想带着大军回撤等待消息。

以如今的情势,陆思音一路本来是最难行的,但她反倒是行进最快的,雍锡就算跟上,以这样的数量对阵王庭之军才叫以卵击石。

“将军……”

“什么事!”他语气不免冲了一些,吓了那守卫一跳。

他硬着头皮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这是夫人临行前交给我的,说等您耐不住性子的时候就交给您。”

陆执礼接过来打开,之看到里头有张字条,上面的笔记的确是林筱的,清秀有力的四个字在纸笺上。

以屈为伸。

他静了半刻,正准备起身再去找齐复的时候,就看到守卫焦急进来,递给他一封陆思音捎来的书信。

“武毅伯?”守卫看他面色变了小心翼翼问。

“去,跟齐将军说,我同意回撤,也不必只撤三十里了,让他率三万甲兵先行回撤弈城,我随后就来。”

那守卫看了看桌案上林筱交付的字条,只以为他是被劝住了。去跟齐复禀报的时候,他还奇怪陆执礼转了性子,那守卫隐约提及林筱留的字条一事。齐复恍然大悟样子,只以为陆执礼是识相了,便也没有多想。

第一百一十八章被骗

“再去探探肃远侯留了多少人驻守这座城池。”领兵的诉莫将军领兵迂回从东侧绕了一圈,一路上且走且探,躲过了陆思音,绕到了她囤积物资之处。

“已经探过两回了,只有五百余人。”

领兵之人点了点头,而后从远处看了看城墙上稀寥的守卫,也放下了心。

他是受了骨里的令,要来此截断前线大军退路的。前后的探子都报来,陆思音并没有留下太多人手看守此处,他本来也是放心的,看了看正是日当头,自信能在黄昏之前将城池攻破。

可是当他率兵奔驰靠近那城池,城门上的号角被吹响之后,本人影稀落的城墙上突然出现了层层手持箭弩的兵士。

在被箭弩刺穿小臂的时候,他再看那城墙上的状况,如此阵型像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他们以为的出其不意,却好像正中下怀。

“回撤!”

裘都站在城墙上看着阵型被打乱、慌乱得四处奔逃急忙吹角回撤的诉莫军,冲着手下将官点了点头,藏在城中的五千余兵甲,才在这个时候猛地打开城门。

兵士倾泻而出,这样的阵势更是让诉莫军意识到这是个陷阱,更不知道这城中究竟有多少人,惊惧更甚,更不成阵法了。

“咱们攻下这地方的时候顺遂得异常,这些诉莫人还真是等着我们将粮草运进来,好一网打尽啊。”一将官站在裘都身后说道。

“这样的时候最怕粮草物资不能支援,侯爷所想,诉莫人一路上没动作,也不正面迎敌,便只有可能是想断我们的后路。”裘都看着天色,再过半日陆思音也能到王庭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