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鸵鸟一样把脸埋在他胸口,仿佛是害羞,又仿佛是恐惧,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可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叶巡觉得自己的耐心在消失殆尽,他甚至能听见掌管理智的那根弦渐渐绷紧的声音:“那你什么时候想?”
“我......不知道。”
短短四个字却点燃了他心里的燎原大火,被毫不留情拒绝的恼怒都无法和听到这句简单的“我不知道”相比,因为她现在的态度和以前高中偷偷来看他演出时一模一样
她在逃避!
青年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自己,瞳孔缩紧,像是一头暴怒的野兽。
“为什么?是放不下你那个未婚夫?想回美国?还是想再消失个六年?!”
人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脆弱,许多年前的某件事,小而尖利,细针一样一直扎在那儿,不碰时没事,一被碰到就会疼到人崩溃。
六年前他做完手术刚醒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说她出国了,只说她也受了伤在接受治疗。后来他出了重症监护室才知道,出事第二晚人就走了,甚至没来看过他一眼。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崩溃的滋味,也是第一次明白,命运带走他心爱的东西时,从来不会给理由。
时萦煞白着脸色,像个被揪出巢穴的小动物,自己都能感觉到嘴唇的战栗频率是多么明显:“我只是觉得......我才刚刚回国,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
猜疑、失望、愤怒,一团乱七八糟的情绪堵在胸口,叶巡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个女人昨天说了那么多不负责任的甜言蜜语,今天却顾左右而言他,企图保持这轻薄又脆弱的现状,坚决不肯对他许下任何共度一生的承诺!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因为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冲动毛躁的少年了,他有的是手段,也有的是耐心。
“你信不信我打个电话,不用去民政局,他们一个小时之内也会把结婚证送到我手上?”
时萦吸了吸鼻子,虚弱地看着他:“......你这是违法的。”
青年忽地笑了,笑得很骄横,像个真正的公子哥:“行啊,那你报警吧。”
说着,翻出自己手机的通讯录,递到她面前。
“这是我们局长的电话,你直接让他接警。实在不行,你给我爸打个电话,告到中央去,看看有没有人帮你。”
第0139章 139
这个人平常表现出来的都是很自然、很随意、接地气的一面,可如果真的触及到他的底线,就会变得异常强硬甚至蛮横。时萦知道今天自己不可能赢,迟滞地眨了眨眼睛,选择示弱:
“我好饿,先让我起床吃饭好不好......”
叶巡于是带着一种把胜利感掩饰得很好、表面上很愉快的笑容站起身说:“好啊,等你吃完饭我们再聊。”
餐桌上的气氛极其诡异,两个女佣都纳闷了,昨天晚饭恨不得抱在一起吃的男女,现在怎么一首一尾隔银河那么远?而且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说话,少爷盯着小姐,小姐埋头吃饭,整个餐厅里最大的声音是小八咬玩具的“吱嘎吱嘎”声。
时萦知道拖延时间这个办法很低级,但等她吃完最后一口小笼包的时候,还真的就想到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借口。
“321这个领证时间太随意了,我们过两个月再去吧,521不好吗?”
“怎么刚才问你什么时候想结婚不说呢?”
青年笑眯眯的,但眼神凛起来,让人想到出林的虎、下山的豹,总之是不好惹的,所以她乖乖闭了嘴。
她不说话,不代表叶巡会放过她。
“来,我们今天就一桩一件的把所有事情说清楚。”他盯着她,目光冷静清晰到残忍的地步,“你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去鹭港?你的Alex呢?”
“......我们是成年人,可以分头工作。”
“为什么独自开一辆不显眼的车?别跟我说Alex连个司机都给你请不起。”
时萦垂眸抿了口豆浆:“是我想练练车技,就找了辆便宜的车。”
“在我告诉你今天里面会很乱之后,为什么还要进去?”
“又不是海啸,那么多车都在往鹭港开,我没必要掉头回去。”
“远洋船业的广播里一直在要求全体员工撤离,你为什么不走?”
“我走了,但是运气不好被抓了。”
她又喝了一口豆浆,咬着吸管小动物似地吞咽,因为下巴翘着,眼睛自然往下垂,睫毛的阴影和顶灯折射出的光斑叠在一起,有种难以名状的美。
喝完了,抬头看他,无意识地微噘着嘴,像是在无声地谴责他的质问,那点与生俱来的空灵与无辜全从眼睛里溢出来,很招人。
狡猾的兔子往往比恶犬更危险,后者引人提防,前者却惹人怜爱。女孩现在的样子是温顺的,甚至娇弱的,叶巡当然知道她摆出这副样子是什么用意,无非就是想让他心软,闭口不谈。
可海灵格说过,清白者往往心怀愤怒,会在质疑中做出严重的破坏性行为,而有罪恶感的人却通常愿意让步。
“三棱军刺从哪儿来的?你为什么会用?”
“从毒贩身上摸的,刀谁都会用。”
“刀的确谁都会用,但能一击毙命的准头可不是谁都能有的。”青年的目光像针一样利,刺得她心口一凉,“你在美国到底学了什么?”
时萦默默与他对视,明明是十分倜傥的相貌,一双桃花眼也深邃多情,可在此时此刻只让她觉得冷酷
她知道他在等什么,无非是等自己主动摊牌,自投罗网,罗网的每一条丝线都是用“我爱你”这三个字编织出来的。
她忽然有些喘不过气:“......你是在审问我吗?”
“是,局里叫我明天带你去做笔录。”叶巡很平静地承认了,半点逼迫她的意思都没有,可有的时候无声胜有声,没有逼迫就是最大的逼迫,“你连我这关都过不了,我怕你当场就被逮捕了。”
时萦竭力勾起嘴角,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我遵纪守法,有什么可怕的?”
千万个警察都没有一个他可怕,西游记的八十一难为何女儿国那关最难过,她今天才明白。
“......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青年叹了口气,眸中凌厉渐退,像散去薄雾的夜幕,闪着星子似的清光,虔诚到近乎恳求地看着她,“我爱你,所以你的过去我真的不在乎,我只想听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