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李淼折返B01时,大批人正在离去,只剩几个混混守在门口。冥冥之中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直到听见那声女子的惊呼终于忍不住破门而入。
万万没想到是她。
四目相触,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狠狠挤压揉搓着,明明难过得要命,却狼狈地强撑着不敢露出分毫,好一会儿后才勉强笑了一下:
“......谢谢。”
那笑容像破碎的芙蕖,又像零落的细雪,叶巡看得心都揪紧了。
与此同时,秦颂从地上艰难爬起来,一摸后脑勺鼓了个肿胞,登时气急败坏地朝闻声赶来的孙经理和那几个小弟发令:“还他妈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打啊!”
什么人打架最狠?亡命之徒和未成年人。
前者漠视法律,后者利用法律。
这几个混混进过好几次看守所,最后都因为年龄不够只受到了批评教育,此刻人手抄起一个酒瓶在墙上一砸,就气势汹汹冲了上来。
电光火石之间,叶巡侧过肩膀避开刺来的半截酒瓶,顺势握住那人手腕向前一带,屈膝狠狠顶在他胸口!这一下又重又疾,正中胸骨,那人哇地一下声,差点当场把五脏六腑从喉咙里吐出来!
紧接着风声一闪,又一截酒瓶扎来,飞溅的玻璃渣擦脸而过,他的颧骨立刻裂开一道小口,血流直下。鲜血的味道刺激着神经,叶巡瞳孔压紧,内心压抑的暴怒终于决堤。一把抓着那人的手腕毫不留情反拧,骨节登时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
“啊”那人的惨叫还未出口,就被抓住后颈向柱子上撞得鼻血横流。第三人想要上前来救,被他当胸一记鞭踢踹得横飞出去。一声沉闷的巨响,那人撞到墙壁滚倒在地,全身的骨头架子咔啦啦一节一节响过!
最后一个黄毛显然吓蒙了,这几年秦颂得势,只有他们耀武扬威的份,从来没碰到过硬骨头。那来路不明的少年眼睛里盛满怒火,真切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轻易地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颤颤巍巍地放下酒瓶举手投降:“我不打......不打了......”
孙经理听到旁边服务员报警,终于缓过神来,一把抢过那人的手机挂断,虚虚护在秦颂前面:“年轻人有话好好说嘛,干嘛动手动脚呢,多伤和气啊你说是不是?你看这满地玻璃渣搞不好要割到脚,不如二位先去一楼大厅坐会儿?”
少年白皙的脸上毫无表情,眉宇如剑一样锋利,眼珠是极深的墨色,在五彩射灯下沾上了一点荧绿,像极了雪地里的狼。视线划过沙发上的人时,身上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一松,再没管其他人,伸手拉起她向一楼走去。
他的手掌干燥温热,指尖微微沾着血迹,完全包裹住她的手。
起初是心跳和躁动,有点暖、有点涩,让人特别想靠近,想用眼睛描摹他衬衫上的暗纹。但到了最后,她竟体会到了淡然的安宁,如同某种难得的依归。
一楼酒吧的音响里放着抒情R&B,空气里交杂着果香和酒香,调酒师在吧台里表演自己新学的魔术,服务员偶尔来回搬运着酒瓶,远处传来酒杯极其细微的叮当声。
“哎呀帅哥,这是怎么了?在流血啊,快盖一下。”大厅的领班大约还不知道二楼发生了什么事,贴心地送上一袋消毒湿巾和一枚创口贴。
时萦这才回过神,稍微退后了半步,将手收了回来。不收则已,一收反而不对劲了:明明上一秒大家还是相处自然的朋友,下一秒却要避嫌了,好像如梦初醒,好像......问心有愧。
叶巡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脑子一热就去捉她的手。那手清瘦又细嫩,被攥在他掌心里,每一处细巧的骨骼都硌着手心,仿佛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它捏碎了溶进自己的血肉里去。
等他冲动完了,才开始紧张,仔细去打量少女有没有生气
她生得太白皙了,以至于脸上稍微有一丝异色都极其明显。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她的眼角居然有点轻微的红晕,反衬着如水般清冷的眼眸。
叶巡的心忽然像上了发条,开始跳动得不讲道理。
“......我看不见,你帮我贴。”
第0015章 15
少年眉目只是微微动了动,就像枯木开出了花,顽石发出了芽,多情得丝丝入扣。时萦看他一动不动举着创口贴,神态中似乎有一点期待的样子,不知怎么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
“……好。”
二人肩并肩坐在大厅一角的黑色沙发上,这方寸之地像是形成了某种天然的、透明的壁垒,自成一个旁人无法窥探,更无法插足的小世界。
她抽出一张湿巾将他侧脸的血迹擦干净,咫尺之间,呼吸带起的气流从耳边拂过,恍若一个温热又朦胧的吻。叶巡没有盯着她的脸,视线稍稍有点偏移,显得有点漫不经心,又有点隐藏起来的紧张:
“你和吕光宗,约好假期去旅游吗?”
?
她已经做了应对一切问题的准备,却没想到他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一时间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不算吧,我只是去了他家一趟。”
叶巡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他的表情好像只被踩了脚的小狗,时萦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普通朋友,和庞进差不多。我是想找他妈妈问点事。”
“哦。”叶巡悄悄松了一口气,满意了、踏实了,又不想叫她看出来,于是转移了话题,“你平常在这里打工吗?”
“不是,今天是替一个朋友的班。”时萦将创口贴盖在他颧骨下缘,用指尖轻轻压了一下,“你呢?为什么来这里?”
叶巡向后一仰靠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眼:“别提了,李淼非拉着我......”
说曹操曹操到,电梯“叮”的一响,李淼和孙经理一齐向他们走来。孙经理倒还算镇定自若,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查看手机;李淼则是满头大汗,面色泛白,看得出来心慌意乱。
“时萦,秦颂想讲和,你们各退一步行不行?”李淼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求救似的看着她,“咱们是同学,这事儿闹大了都没好处......”
“是啊,”孙经理将手机揣回兜里,仍旧是一副和事佬的样子在旁边帮腔,“这儿算社会娱乐场所,你们都是未成年人,我放你们进来也承担了很大的压力。咱们互相体谅一下,一会儿警察来了大家都别多说,省得让你们父母和学校知道了,是不是?”
这孙经理状似是在为他们好,实则明里暗里带着威胁。叶巡不乐意了,皱眉想要说什么却被她一个手势拦住了。
“我同意。”时萦朝那两人点了点头,安抚一样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到此为止吧。”
四个人说完话不到五分钟的功夫,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和两个便衣便从落地玻璃旋转门里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走到吧台前出示了警官证。
“我们接到报警,有人在蓝夜的包厢里打架斗殴,情况属实吗?”
孙经理赶紧诚惶诚恐地迎了上去:“没有,就是几个人喝醉了,已经没事了!辛苦警察同志们跑一趟!”
另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问:“当事人呢?”
“在楼上呢。真没什么事,是我们这儿的服务员小题大作了!”说着他就去按电梯,“要不我领几位警官上去看看?”
穿制服的两个民警紧紧跟了上去,那两个便衣警察却并不打算跟着,转而环视一周查看整个大厅的情况。其中一个眼尖的看到他们,大步流星朝沙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