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 / 1)

“是个男孩最好”,苏燕闷闷不乐道。

如果是个女孩,徐墨怀为了要皇嗣,兴许会逼着她再怀一次身孕,这种事她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

林馥看到苏燕这副模样,心上更软了几分,嗓音也愈发温和:“燕娘,这是你的孩子,他会是你的家人,日后你会看着他长大,教他走路说话,你是要做母亲的人了,以后孩子可以是你的依仗,不必再为了那些过往再伤心难过,何不当做是一次新的开始。”

苏燕早早地没了阿娘,从一个懵懂的少女忽然便成为了母亲,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这个孩子的到来没有承载父母的爱意,苏燕面对这样突然到来的一个东西,感受到的只有陌生与不安。

一直到如今,林馥温声细语地劝她,说这个孩子会成为她的家人,可以成为她的依仗。

苏燕心上某处坚硬的寒冰,似乎被一股温热的水流给融化了,渐渐露出点柔软来。

她似乎从来只当做这是徐墨怀的孽种,不曾想过这也是她自己的孩子,也许她可以教导好这个孩子呢?

“你说的也对。”苏燕抚上自己的腹部,仿佛能感受到底下传来的心跳。

她找不到家人,但她可以给自己带来一个家人。

苏燕反复想着林馥的话,家人二字似乎也成了某种执念,一旦触碰到便会疯狂地将她空荡荡的心填满。

“我不会是孤零零一个人,我还有一个孩子。”苏燕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手下意识贴到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安抚似的摸了两下。

得知林馥去见过苏燕以后,苏燕没有往日那般消沉了,徐墨怀让人给中宫送了不少赏赐,而后林馥一件都不要,只是委婉地和他提起来,说自己在宫中无亲无友十分寂寞,想让与她自幼相伴的一位侍女进宫侍奉。

此刻林家已经没了从前的威胁,林馥也极为乖顺,徐墨怀便没有命人彻查林拾的身份,得知她的确是一个侍女后,便准许她进宫陪伴林馥。

苏燕也得知了这件事,在徐墨怀去看她的时候,难得温柔地垂眼,坐在火炉边很小声地说:“你要不要摸摸我的孩子?”

他有那么片刻,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微怔地看向她。

苏燕的脸颊被炉火烤得发红,轮廓稍微圆润了一些,像是街市上捏出来的糖人。

徐墨怀的嗓子里似乎是卡了一颗石子,让他一张口就感到喉咙干哑得疼。

他小心翼翼将手掌覆上去,此刻心里竟也有了微妙的感受,这个让他感到不安和陌生的孩子,只因苏燕一句轻飘飘的话,突然便值得期待了起来。

苏燕生产的时候正是新春,然而这一年的冬日似乎格外得长。

徐墨怀夜里在紫宸殿歇息,忽闻苏燕生产了,只来得及披件衣裳便急忙赶去了含象殿。

虽然是深夜,却因为下了雪的缘故,不用提灯笼也将四周照得明晃晃的。

徐墨怀走得很急,碎雪都往他衣襟里灌,等他到的时候面色都冻到苍白,手指也僵冷到无法蜷起。

他想要进去,宫婢本欲劝着,一见他的表情又不敢出声了,任由徐墨怀走进了屋子。

肩发上落的雪一遇热便化成了水,他的鬓发湿漉漉地贴着,看着好似淋过雨一般。

碧荷手忙脚乱地端来热水与巾帕,不断出声安抚苏燕。

榻上的苏燕本该是最慌乱不安的人,可到了这一刻,她竟有一种“终于到了”的解脱感,反而从心底升起一股勇气来。

生产的疼痛与从前受过的所有疼痛都不同,她感到自己的后腰仿佛要断了一般,整个下身都不再属于自己了。她只能大口地呼吸着,盼着一切早些结束。

时间似乎都被拉得很长,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苏燕总算听到婴儿嘹亮的啼哭,以及众人的欢喜雀跃的呼声。

她闭了闭眼,什么也不想问,只想立刻困觉,谁知却有一只微凉的手抓紧了她的手掌。

她能感受到,那只手是有些发抖的。

“燕娘?”徐墨怀唤了她一声,似乎在试探她的反应。

苏燕早已疲惫不堪,她眨了眨眼并未应声,看向依然紧绷着面色的徐墨怀。

看到了她的反应,徐墨怀的面色似乎渐渐缓和下来,他笑了笑,说道:“没事了,你歇息吧。”

第91章

清早的时候出了太阳,照在人身上仍旧没多少暖意,只是雪渐渐地停了。张大夫一早便听闻夜里苏燕生产的事,潦草地穿了冬衣便往含象殿赶过去。他瞎了只眼睛,腿脚也不好,沿着墙边走得格外慢。

等他快到了的时候,正好迎上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领着几个宫人从含象殿那边走过来。

“怎得有人这样小气,我好歹也是皇后,连看人一眼都不成了?说着苏燕需要歇息不让人去打搅,他自己为何不先走。孩子我才看了一眼便被抱走,我能将他儿子吃了不成。”林馥语气里尽是不满,步子也很快。后方的侍者们跟着也没人敢应声,只有她身边的林拾会点头发笑。

“知道苏燕无事便好了,等她身子好些了我们再来。”林拾安抚了一句,又将手上捏好的雪团递给她看。

“你也不嫌冷,捏着玩意儿做什么……”她嘴上说着不好,却还是接过了。

张大夫站在墙边,等她们经过后便不动了,犹豫着还要不要去含象殿。连皇后都没能见上苏燕一面,他去了多半也是白去,至少已经知晓苏燕无事,没什么好担忧的。思量了半刻,张大夫还是选择转身往回走。

苏燕生产时本就是深夜该入睡的时辰,她耗费了那么大气力,已经是困倦得不行,因此睡得格外久。徐墨怀放心不下,不让太医离开,每隔半个时辰便要人去给她诊脉。

众人都与徐墨怀一同整夜未睡,连早膳都是在含象殿用过,虽说领了赏钱,也抵挡不住想要歇息的心,纷纷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在殿里候着。唯有徐墨怀仿佛半点不疲倦,时而去看看苏燕,时而去看一眼新生的小皇子,只是眼白的红血丝如何也掩不去。

等苏燕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见她终于睡醒了,尚药局的医师和女官纷纷松了口气,徐墨怀也终于开口让他们回去了。

苏燕一起身,便有人端来了热汤给她喝下。

她下意识先去摸已经平坦不少的腹部,虽说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却还是感觉微微鼓着。

没等她开口问,徐墨怀便开口道:“是个皇子,看着……很好。”

苏燕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夸奖孩子的话,谁知他张了张口却顿住了,只留下一个“很好”的评价。

面对这个孩子,徐墨怀竟感到有些词穷,初为人父的感受十分微妙,他不知旁人是否也是如此,然而他的欣喜还伴随着困惑与不安。没有人教导苏燕如何做一个母亲,也没有人教导过徐墨怀如何做父亲,他甚至没有一个很好的榜样,与任何人他都是持着猜忌与防备在相处,如今有了孩子,他当然不能像对待旁人一样对待他。

苏燕喝了汤,干燥的嗓子好了许多,她朝徐墨怀的身后看了一眼,语气依然显得微弱。“孩子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