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弘楚竟然让世子去收拢兵马,那自己手里的半边虎符可得在明日清晨之前交到他手里。她抬头望向天空,如今太阳已经西斜,不到两个时辰便要黑天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柳木川刚写完两篇小楷,便见安长宁坐在窗前,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长吁短叹,愁容满面。这让他看着心疼,连忙凑上前去,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关切地问道:“干娘,发生何事了?为何这般忧愁?”
与这小川相处久了,安长宁对他也心生一股慈爱之情。她抬起手来摸了摸他柔顺的发丝,叹气道:“为娘在想如何才能出宫去,如今遇上紧急的事了,又哪里有法子能出去……”说完,她又有些懊恼,为何要跟这小儿说这般多,他不过只是个五岁的孩子罢了,又能有什么法子?
只见柳木川垂眸,眼珠流转,随后猛然抬起小小的脑袋:“干娘,我有办法!”他脆生生说道,随后在安长宁诧异的眼眸中踮起脚尖,贴在她的耳垂悄声说着些什么。
听到他的计谋,安长宁美目瞪大,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赞叹道:“小川,你果然聪明!”
柳木川说,将白叶液混着艾灰搓成泥敷在身上后,三个时辰内就会高烧惊厥。
他先前在外面流浪之时,听村里的野医说过这些法子,便默默记下了。
“我这就去采白叶。”说完他便直接溜了出去。
安长宁心急如焚,踮起脚尖从窗户朝外看去。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柳木川便从那草堆里窜了回来,小脸跑得红扑扑的,手里还攥着一把认不出名字的野草,头发也乱了些许。
他没有停歇,脚下生风,步步逼近,直接窜入了房中,然后“砰”的一声将身后的木门带上。
随后,在安长宁诧异的眼神中,他拿来一个小瓷瓶,将这白叶碾碎,揉成一个一个的小药丸。
瞧着他马上就要就着茶水敷在身上,安长宁心头一紧,连忙握住他纤细的手腕:“小川,这药当真没有副作用?”
第514章 前往樊城
意识到安长宁关切自己,柳木川扬起纤细的脖梗,眼眸亮晶晶的宛如星辰:“没事的,干娘,再说了,如今在宫中不还有那御医吗?”
听到这番话,安长宁顿时就安心了。但见他人儿小小,身上没二两肉,如此单薄,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便从他手里接过这些药泥,亲自给他敷了薄薄一层。
这药刚敷上,那张白嫩的小脸便浮上一层红晕,嘴唇又过了半刻钟变得苍白无血色,眼皮似是压了一层乌云,沉沉的。
见此模样,安长宁心头自是心疼,连忙扶着他靠到窗前的软椅上,将椅子放平,又拿来个小蚕丝绒垫给他盖上。
见这症状与那风寒别无二致,她连忙将那些用来碾药的瓷瓶一股脑地塞到床底下,随后猛然开门,望着两边候着的宫女,急切喊道:“你们两个快去端两盆热水来,你去太医院拿些治风寒的药来!”说完,便故作难受状,捂着脸哭哭啼啼,嘤嘤嘤了几声。
“康康啊,你年纪这般小,怎么染了这么重的病?是娘无能,娘没能看好你,你若是想见爹爹,娘这就去求殿下,让你跟爹爹见上一面。”
说罢,她便拎起裙摆,如风一般,朝着殿前而去。
李弘楚的御书房里还有两位官员,可安长宁只是不管不顾便要冲进来。门口两个瘦弱的太监愣是没把她拦住,任由她横冲直撞。
尖锐如黄鹂般的嗓音骤然响起,“还请殿下给民妇做主!”
李弘楚浓眉微蹙,随后对两边官员使了个眼神,官员心领神会,赶紧退了下去。
“安夫人,这又是出了何事?”
安长宁直接跌坐在了御书房的台阶里头,微微扬起纤细的脖颈,眼角滚落晶莹的泪珠:“殿下,民妇之子如今病重,饭也不肯吃,药也不肯喝,口里嚷嚷着只想见爹爹,还请殿下能够允孩子和世子见上一面!”
她本就生得极美,如今苍白的脸宛如薄薄的春雪,比那梨花还要剔透三分。
泪珠滑落,我见犹怜,梨花带雨。
说话间,她用尖尖的涂着藕粉色的指尖划过眼尾,那薄纱袖子滑落,露出如藕节般雪白剔透的手臂。
“重病了?”李弘楚高坐于龙椅之上,泛着冷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视线掠过女人的泪珠,心里徒增几抹烦躁。
他最是见不得女人哭了,更何况还是漂亮的女人。
女人本就该如花瓶一般端庄地摆在那里,而非哭哭啼啼出来惹人烦忧。
“宫中御医无数,莫非连太医都诊断不出来病症?”
“病早就叫人看过了,只是孩子心头有念想,非要见爹爹才肯罢休,哪里是两味药就能好的?”安长宁寒露带怨地斜斜望了他一眼,身形越发单薄,那纤细的腰肢几乎是一手都能折断,“殿下若是不信,大可等孩子断了气再来收尸。”
说完,她直接从发上抽出一根簪子,直指脖颈,“殿下,烦请你让孩子去见他爹一面!”
三千乌发洋洋洒洒披散在脑后,一张绝美的脸泛着点点泪光,高高仰着,尖锐的簪子抵在细嫩的肌肤上点出一点血孔。
这话一出,李弘楚的手猛的一顿。
他薄唇轻启,扯出一抹如腊月寒霜般彻骨寒凉的笑意,似乎是惊讶,又像是讥讽:“想不到安夫人竟是如此爱子,居然以性命逼迫本宫就范。”
“七殿下,民妇也只是没有办法了,毕竟,女子本柔,为母则刚。”她幽幽说道。
良久后。
“予你一炷香的时间。”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沉沉的眸子中看不出喜怒,“若让本宫发现你动什么手脚……”
他弯腰勾起她的下巴,从她手中抽出了这簪子,“那本宫便会亲手将这簪子插入你的喉管。”
…
李弘楚终究还是允了她的请求,不过全程派了二十名守卫严加看管,不让她有任何做手脚的机会。
安长宁趁着那薄暮夕阳,抱着柳木川,坐着马车匆匆赶往侯府。而盛书君也未曾想到她会在此时回来。
听到管家通报之时,他几乎是跑着奔了出来。
“夫人,你怎么……”他惊讶道。
“世子,康康病了,哭着闹着要见爹爹。”安长宁踉踉跄跄地扑到他的怀里,在两旁宫女的搀扶下,将怀中脸颊已经烧得酡红的柳木川递给了他。
然而却在交接之时,那藏在宽大袖子里的虎符直接滑入了他的手心。
“康康,怎的病得如此厉害?”盛书君垂眸,悄无声息地握住了虎符,随后目光急切地望着怀里的孩子,另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他滚烫的额头,面上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