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侯府,他便径直冲向书房。
安长宁正让下人备一些火炉,没想到一抬眼,就看到安文翰推开了门,风风火火地跑来。
“康康,慢一些跑,地上有冰,小心摔了!”安长宁忍不住惊呼一声,可安文翰却置若罔闻。
“这孩子跑这么急作甚?”
正疑惑间,安文翰已经冲进了书房。
他看着正在写奏章的盛书君,直接红着眼眶,瓮声瓮气地大声质问道:“爹爹,你是不是要当反贼?”
盛书君握笔的手微微一顿,扭头看着儿子。
还未说话,安长宁便闻声而来,一把拉住了他:“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怎么能说爹爹是反贼呢!”
“我没有胡说。”安文翰话还没说完,声音就哽咽了,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吸着鼻子,“学堂里的同窗都说爹爹是反贼,背叛了太子,以后也会背叛朝廷。爹爹,你告诉我,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说到最后,他几乎是要哭嚎出来。
看见儿子这般模样,安长宁自然是心疼坏了,蹲下身来,轻轻擦去他的眼泪,柔声道:“康康,不要相信外人说的。先前你爹爹不是教过你了吗?做一件事情不要只靠耳朵去听,要靠眼睛去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爹爹不是反贼,他也没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为了这个家。”
“那爹爹为什么要投靠七皇子?”听到这番话,安文翰的眼泪才止住了一些,但依旧还抽噎着。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安长宁一时语塞,无法言说。
盛书君走上前来,弯腰将儿子抱在怀中,拭去他眼角的泪痕,耐心说道:“康康,有些事情你年纪还小,现在不懂。但爹爹答应你,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爹爹从来没有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终归到底,安文翰不过是个四岁的孩童,三言两语也就哄好了。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爹爹,我相信你。”
太子被废便得即刻离开京城,可他并不甘心就此远离。临走之前,他想着再去见一见皇帝。
虽说皇宫守卫森严,但身为曾经的太子李轩逸,多少也是有自己的亲信在里面的,几乎没费吹灰之力,他们便来到了寝宫。
推开门,只见老皇帝躺在龙榻之上,面容憔悴,瘦得几乎没了人形。
“父皇,儿臣来晚了,儿臣来看您了。”李玄烨心头一动,快步走到床边,握住了他那宛如枯枝的手。
第463章 当众欺辱
感应到了什么,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李玄烨,那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激动,可却因为瘫痪无法言语,只能拼命眨着眼睛,发出含糊的呜呜声。
虽说老皇帝以往是以严父形象面对众人,少有的父子相处也只是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之时,李玄烨在一旁研墨。
然而看到这般场景,李玄烨终究还是心头一痛,鼻尖酸涩。
“父皇,你到底为何变成了这番模样?是谁害的你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李玄烨抬眸望着他,眼眶泛红,迫切地想知道答案,“还有,父皇您当真是立李弘楚为太子吗?你可否亲自告诉我,你只要轻轻嗯一声,儿臣就信。”
像是听到了“信”这个字,原本动弹不得的老皇帝猛地一手抓住了他的袖口。
“儿臣不走,儿臣要留下来伺候您!”
窗外狂风大作,将烛火吹得摇曳如鬼魅。
就在这时,李弘楚从屏风后走来,看到这一幕冷笑道:“皇兄,父皇这边由我来照顾就够了,你还是安心去封地吧。”
或明或暗的灯光中,他瘦削的脸庞宛如那贪婪的夜魔。
“李弘楚,你到底对父皇做了什么?他为何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见他出现,李玄烨直接站起身怒视道。
“皇兄莫要激动,父皇年事已高,身子不适也属正常。你若不信,可去太医院打听,父皇的身子这三四年以来便不太好了,那时我还未回皇宫,莫非这事也要怪在我头上?再说了,我多年未与父皇相见,自是恨不得承欢膝下,又怎么可能会害他?”
虽然并无确凿证据,但李玄烨心头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此事绝对和李弘楚脱不了干系。父皇虽然往日身子也有欠缺之处,可从未像如今这样病得这般严重,而且父皇病重,就出现了无端的圣旨,这让他如何能相信?
“七弟,父皇如今身子骨虚弱,身旁不能没人,我要留下来亲自照顾父皇。”
李弘楚听闻此话却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王兄,偌大的皇宫,偌大的天朝,又怎么可能无人照顾父皇?再说了,你又不是太医,你留在这能起什么作用?而且先前父皇生病,多拜你所赐,若非是你的母亲给父皇下毒,又怎会害得父皇如此?你如今还有颜面留在此处?”
“皇兄再不走,大雪封山了,到时候路可就不好走了。”
轻飘飘一句话,威胁意味溢于言表,大雪封山了,现在不走,以后就没有机会走了。
老皇帝听到这话拼命眨着眼睛,喉咙呜呜直叫,显然是在否认他的话,但李弘楚却视而不见,反而笑着说:“您看,父皇同意了,巴不得让您赶紧走了。”
李玄烨知道现在敌众我寡,他在这里再争也无益,只能长叹一口气,缓缓松开了老皇帝的手。老皇帝却紧紧抓着他,五指用力到几乎要陷入他的肉里。
“儿臣不肖,儿臣不能留在您的身边了。”他叹了一口气,“父皇,您保重。”
最后一句话落下,那紧抓着的手忽然松开了。
李玄烨看到他眼中泪花闪烁,自己猛的鼻头一酸,两眼泪险些落下。
可终究也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而老皇帝望着他的离开,眼眸中满是绝望,心里无声地呐喊。
皇儿啊,你何时才能将朕带走,朕宁愿死也不要躺在床上做个无用的废人,遭人整日唾弃。
紧接着,他胸膛又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玄烨前脚刚走,李弘楚的脸就阴沉下来,他转身走到老皇帝面前。“父皇,你可真是偏心,都不能动弹了,还想着皇兄,可真让人寒心啊。”
说完这句话,他竟然狠狠给了老皇帝一巴掌。
啪!
“安分一点,否则就别怪儿臣不客气了。”他咬牙切齿。
老皇帝的头被打的偏了过去,花白的胡子斜飞着,嘴角渗出血渍,满眼绝望与屈辱。恐怕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被自己儿子给打成这般模样的吧。
他自嘲地想笑,嘴角却无法弯曲。
“儿臣您放心,儿臣会好好‘照顾’您的,只要你乖乖听话,便让您多活几天,否则就别怪儿臣心狠手辣。”李弘楚掐着他的脸颊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