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在知道8号关的是阮元才做出的决定,早在他收好那些白纸离开9号室之时,就已经给躺在床上的罗陀打了一针兴奋剂,确保他能在夜里醒来,并且还撤销了房间内所有的落锁。
这也是为什么阮元可以打开两件房间连通的门,以及可以拉着罗陀从病房门出走。
这都不是罗陀做的,也不是运气好,而是他早都从一间牢房落尽了另一张网,由连戮编织的,不惜夺取儿子手中珍宝的弥天大网。
怪只能怪你做了杜兰做过的事,身体相貌都可以人工更改,只有内在、只有内在是谁都改不了的......杜兰,我终于找到你了。
“阮元......你不觉得一切太过顺利了?”面对近在咫尺的暗门,罗陀还是出言提醒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那些插在他身体的管子全是维系他风中残烛的生命而存在的,他没有理由可以在夜半醒来还脱离那些东西跟着阮元逃亡,他对连戮的生理性厌恶存在于仅仅是闻到他存在过的空气都会觉得恶心。
这种恶心贯穿在了他被阮元推醒后的每一分钟。
他无比确定在他昏睡之时,连戮来过,而后阮元就出现了,信誓旦旦的要带他走,他只是不忍心看到阮元再继续哭下去了,所以才强忍着恶心拔掉所有的管子跟他下床,乖乖的被他牵着去玩这种在牢房里寻求出路的过家家游戏。
可是,门居然奇迹般的一拧就开了。
而后阮元就如同开挂了一般,带着他东绕西绕,一路畅通无阻的居然真的来到了出口。
他相信阮元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因为这一路上,阮元紧张的像只受惊的兔子,全身都在出汗,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松垮的病号服逐渐粘在阮元的后背上,牵着的那只手也湿滑的几乎快握不住,就这样,阮元还会时不时张皇的扭回头安抚他说“没事,快到了,我记得路。”
面色苍白的对他微笑,一边握紧他的手,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啊.......如果时光倒流,罗陀一定觉得他穿越回了十八年前,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他的父亲杜兰也是这样一边护着肚子一边拉着年幼的他向外跑。
那肚子接近临盆,大的几乎要把杜兰的腰杆压弯,幼小的他只会跟在后面没用的咬着唇不出声的哭泣和无头苍蝇般跟着逃跑。
也只有在杜兰回头安抚他的时候才会急急的擦掉眼泪,努力扯出笑容回应父亲:“嗯,我们会出去的。”
可是没有用。
打开门的瞬间,是连戮站在门口守株待兔的等着他们,那阴气沉沉又志得意满的嘴脸是往后数年罗陀永远忘不掉的噩梦,每当夜半惊醒,他都会想起父亲绝望的哀嚎
“.......起码放过他.......你不是嫌弃他是次品吗?那就让他走,让他走!”
“他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起码看在这个份上.......给他自由的人生......”
“我会留下来.......我和肚里的这个都会留下来的.......”
是的,他罗陀的一生从最最初就是残破不堪的,没有用处,是他的父亲为他偷出来的人生,也是他另一个父亲放弃他的烙印。
而现在这一切都重演了。
他依然还是个什么都不行只会认命等死的废物,还需要一个看起来随时都会晕倒的Beta带着他逃,他根本都没有那么大的逃生欲,他本来就做好了体验一把父亲当年承受的苦楚然后想办法自行了断,最好还能拉着连戮一块死的觉悟。
可是......就这么轻易的被打破了,他不走的话,阮元也不可能会走,这个犟种一旦倔起来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尤其是在他说出要阮元把“孩子”弄掉时,阮元对他说出了不能拒绝的理由。
“把孩子打掉,我就跟你走。”
“不管里面是什么,只要是连家的东西,一个都不能留。”
罗陀不会真的以为那里会有孩子,时间太短了,阮元又是个Beta,可是仅仅是看到这幅景象,他就觉得像是地狱绘图会把他尘封的记忆全部打开。
可阮元却似听到了无稽之谈,抹掉眼泪说:“生什么生,你们Alpha脑子里就只有生殖繁衍一说吗?甚至还愿意自己装个人造子宫自己生?那你怎么不给我生孩子!”
阮元的话无厘头的让罗陀哑口无言,可如果他没有在说完话后手指缱绻留恋的摸了摸脖子上淤青可怖的掐痕和时不时就会去摸肚子的举动,那一定会让这段话更有说服力。
最后阮元凑近他耳朵说:“响尾蛇修好了,就等你这个主人了。”
夹杂着各式各样的理由和复杂心理,他就这么一路跟着阮元来到了门口,阮元盯着那密码锁看了许久,想要试着开都无从下手。
可恶,不会真的运气了一晚上,到最后这关卡住了吧,他这边可是抛弃所有杂念一鼓作气的在想着要救罗陀出去啊!耽误一分一秒都有可能被发现,然后送到连旗或是他爸那里,做一些奇怪的手术改变自己的人生。
连旗的变态他已经领教过了,起码在现在的时间段里他是无法接受的,而元帅的变态,光是看到罗陀的鬼样就能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果然以前都说拥有权利的上位者在达到一定高度后就会逐渐寻求更高的刺激是真的,人体改造、背德转化这些事就算是爆出来也没法有人管吧,长老院的那群家伙指不定跟元帅府的这些人一样,私下里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密码错误,请重试,三次错误将启动报警机制。】
阮元慌不择路的输入了6位数字,他的生日,反正输入6个6跟6个0或是6个8的错误概率跟输入自己生日的概率一样,他就随便试了试。
用脚趾想也知道不可能对。
心中的希望之火开始飘摇了,他想不通为什么在瞳膜、指纹、面孔开门的时代里,这么重要的实验室大门居然还是用的数字密码锁。
他的一些作为机械生的直觉在告诉他,数字一定是有意义的,就像机甲驾驶员都喜欢在第一架属于自己的机甲驾驶座上刻上自己的幸运数字一样。
他想了想,又输入了另一串的数字,在满怀期望的按下确定键后,还是提示了错误。
啊啊啊啊啊啊啊!
阮元急的捶在了门上,对啊,谁会把这种网上都能查到的公开的元帅生日当做那么重要的密码啊!
他只不过是在之前洗完手帕包装之时一时兴起查了下元帅的百科生平,过目不忘的记下了出生年月罢了,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用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上。
“......我最新最全的小说,尽在兰生来。”
身后传来罗陀的低语,阮元蓦然回头,看到他走到身边,神情木然的按下了6位数000712。
【密码正确。】
“呵.......”罗陀讥笑出声,笑如啼哭的呢喃道:“这么多年,这里居然还是用的我父亲的生日。”
也许是害怕忘记,也许是想要一辈子铭记这座实验室是为谁而建,这扇门永远都要用死去的那位来把守。
像是要永远的困住他的灵魂。
暗门缓缓打开,阮元感到牵着的手骤然缩紧,紧的都快把他的手指给捏骨折了,原本冰凉的这一路都没被他的手汗焐热的手也滚烫了起来,阮元不得不去看罗陀,想让他不要那么用力,可是看到他的脸时却愣了神。
罗陀在哭,无声又滂沱,带着滔天的悲悯,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外,深陷的眼窝里逐渐燃起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