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话音落下,阮秋秋垂眸莞尔,眉间那股幽悒有如细烟般袅袅弥散去了。

可她仍说:“我就是个贪心的人。”

她对自己有着相当清晰认知,正因贪恋那缕亲缘,所以苦于求而不得,索性奔逃出去,再不回头。

“我跟你讲这些事情,不是为了让你同情安慰我。”与呈现在他眼底的那副纤瘦外表截然相反,阮秋秋内心相当坚韧,她从不愿意自展伤口,哀乞怜惜。“而是我想要你了解我,了解我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最终塑造成了现在的我。”

她直视着那点小小贪心,仰头望向身侧爱人,要与他剖白分明所有。

“我希望你能再多靠近我一些,就如我希望我能再靠近你一些。”

“如果,如果”

前所未有的紧张压抑过来,安德烈僵直原地,喉间窒息感愈加沉重,连声说了几次如果,欲言又止。

那些晦暗记忆一经翻动,漱漱积灰旋即压向肩头,尘埃灌满四肢百骸,压得脊背深深弯曲。

“如果你了解之后,发现发现不喜欢该怎么办?”

“那可太遭了呀,因为我已经足够爱你了,无论之后是好是坏,都来不及改变了。”

阮秋秋哑然失笑,从他的桎梏里抽出手来,捧起爱人脸颊,悠悠落下一吻。那亲吻恍若蝴蝶振翅轻盈,拂过鼻尖,一路翩飞往上,停在额心中央,全无往日的缠绵浓烈。

“所以别拒绝我,好么?”

话音落下,蜥人身体开始猛烈颤抖,他的脆弱终于有所依靠,一切生机由此复苏。

体内像是倏尔长出了巨蛹,遮蔽灰尘中的脏污怪物,而成千上万的蝴蝶栖息其中,仿佛感召春日熏风,新生的力量催使它们伸展彩翼,纷纷破茧而出,追随她残留身上的痕迹。

他知道她在等待着,他不愿她失望。

于是新生的怪物伸出小小手掌,怯怯的、慢慢的,拖着满身自卑与狼狈,朝她贴近。

“我知道了。”

安德烈合上眼,黑暗温柔覆来的同时,他虔诚地将自己供奉在她手中。

酝酿许久,他重新与她说起他的生日,语调慢而沉缓,内容却是混乱无序,关于院长,关于那颗蛋糕,关于他在每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许下的心愿。想起什么,便直接在话题当中穿插进去,以一种杂沓方式叙述,如同旧时代冗长的纪录片。

阮秋秋低眉仔细聆听,反复抚摸蜥人手心的深刻纹路,而唇角则微微弯起,虹膜尽头浮上一层波光,那是由纯粹欢愉堆砌而出的明亮神气她的爱人正在逐渐为她敞露心扉。

尽管安德烈没有描述他的家庭背景,但细枝末节处依稀可见不堪模样,她没有表露过多恻隐之情,只是伸手一遍又一遍摩挲对方面庞,如同母亲轻哄幼儿。

偶尔接过话,她也眉眼弯弯的,轻声剥开那些旧事,凑成一场完整的起承转合。

这个夜晚是如此的平静漫长,没有性和柴米油盐,天地茫茫间只余了两颗心脏,依偎在它们遍布爱与鲜花的家中。

作者的话:其实我还写了一个完全聊崩了的版本,聊天杀手安德烈,找个机会以后发出来

0024 【极夜花火·其二十二】

一段灯光投来,照出眼前颓靡植株。

叶片卷曲僵硬,脉络呈现紫褐颜色,密密麻麻朝外扩散,其中一截细茎朝下倾歪,蔫蔫悬垂半空,末端结着两枚花苞,小而干瘪,隐在暗色枝叶之中,并不起眼。

仔细检查根部岩棉之后,阮秋秋眉心皱出一道浅浅凹痕。

明明环境正常,营养供输正常,可是根部萎缩情况反而日甚一日,衰败来得如此突兀又蹊跷。

她转过头,问:“你找到病因了吗?”

立在后方的安德烈闻言,同样摇头表示无解。

“真可惜……”阮秋秋一边嘟囔起来,一边揪掉败叶,又把它们抓在掌心,用指甲反复碾压,心里难免浮起失落意味。

这间小小温室支撑她打发过无数苦闷辰光,那些生长其中的植株承载了她对明日的所有期盼,期盼着它们茁壮繁密,展出参入云霄的高耸树冠,拨开雪雾霜风,撑破穹庐。

幸好周遭架栏之上依旧绿意盎然,放眼观望了半天,皆是良好长势,缭绕心头的低迷情绪便也渐渐散了。

她翻开笔记本,将这编号为「三」的番茄情况记录下来。她写得详细,每棵蔬果的变化一应留存,从吸胀、膨大、出芽,到生根、抽苗、结苞,不过月余功夫,厚厚一册笔记居然有了见底迹象。

安德烈秉承往常习惯守在旁侧,待她写完,才紧挨着一道走出培育室,临出门前,忽然停了步,朝她摊开手掌。

阮秋秋起初不解其意,下意识把本子递去,谁想对方接过之后并不翻看,反倒表情幽怨地投来一瞥,她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是要牵手,连忙伸手搭来,放进厚实掌心当中。

他如愿牵着她,两人缓步慢行,踩过阒寂阶梯,壁灯一盏一盏向前延伸,光影无限拉长。

蜥人身影落向地面,扭成弯曲形状,他走得极不端正,弓着腰垂下脑袋,总想往她所在方向偏去。阮秋秋看他东倒西歪的样子,难免一巴掌拍在那堵宽阔后背上,嘴里叮嘱起来:“好好走路,要抬头挺胸。”

说完,人却先乐开了,觉得自己像个唠叨老妈子也许恋爱中的女生天然母性充盈,总是乐于给予伴侣充分照拂。

安德烈喉间发出一声短促闷哼,大概是在表达异议,然而腰身还是老老实实挺直了。

可惜他的端正未能持续多久,刚刚踏进廊道尽头的暖屋,竟然立马俯身环住她的肩膀,手上力道逐渐收紧,几乎与钳制行为无异,却又巧妙停留在引发疼痛不适之前。他保持这种似抱非抱、似驮非驮的状态,一味地拿下颌磨蹭那头丰厚秀发,尽可能沾染彼此气味,如同大型动物标记所有物般认真。

原本梳理齐整的长发经过反复擦蹭,划下两缕凌乱青丝,蜿蜒垂落鬓边,令她平添几分狼狈,可始作俑者浑然未觉,一心渴求那股甜意,要将它融入自身。

看这耳鬓厮磨的架势,多半不好收场,阮秋秋一边将碎发捋回,一边轻声软语开始劝他:“换衣服先,快换嘛。”

哄了三四次,安德烈终于肯松开臂膀,解下外套。

趁着那点子脱衣功夫,阮秋秋伸出左手,指尖围绕对方坚实小腹,飘飘浮浮打了两个圈,又往上依次掠过腹肌、胸膛和脖颈,最后蜻蜓点水般落向他的宽厚吻部。

动作暧昧轻柔,安德烈不禁微微张开嘴巴,略显灼烫的热息自唇隙呼出,他偏过头颅,想要往她掌心继续靠拢,寻求安抚。

谁料指尖一触即走,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爆栗,结结实实弹在额头。

“粘人精,我要去做饭了,待会不许胡闹。”阮秋秋扮了个鬼脸,一溜烟钻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