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电话是赵茗打来的,让他赶紧回?分局一趟,有具男尸需要加急解剖,至于?夏冉那边,他会派其他同?事跟他交接。
靳司让嗯了?声,挂断电话,看见夏冉店里那位兼职生直挺挺地站在门口,几秒后她冲了?进去,然而真正让他察觉到异常的,是袁东呈那声惨叫。
愤怒和?自责占据靳司让的大脑,理智摇摇欲坠,他卸了?袁东呈的两条手臂,然后揪起袁东呈头发,正要将他的脑袋狠狠朝地上砸去,衣摆被?人扯了?下。
仿佛被?人摁下暂停键,他呆愣地扭头,对上夏冉被?血浸染得看不出五官的脸。
她的声音很轻,字音却分明:“哥,不行的。”
后面发生的一切,夏冉一概不知,昏迷的前一刻,她脑子里蹦出了?一个荒唐的比较:被?人用领带勒住脖子,和?曾经被?靳司让掐住前颈,以及被?他摁进水里,三者带来的窒息感受截然不同?。
20
高二前的?那个暑假, 夏冉几乎每天都会去?趟书店,有?次回家的路上看见一个六十出头的?男人被电瓶车撞到在地,肇事司机没注意到她, 以为没有?目击证人, 一捏车把手, 扬长而去?。
被撞倒的?男人身板很薄,脊背佝偻,个子算高,瘫坐在地的姿态有点像被折断的?筷子, 头发比同龄人茂盛不少,花白的?一片。
脸也瘦, 双目略显浑浊, 整张脸最具标志性的是他的鹰钩鼻,尖而挺, 刻薄又无情的?长相, 夏冉远远看着,就觉得这人不太友善。
天气热, 在太阳底下待上几分钟, 就能汗流浃背,更别提身体和滚烫的地面接触。
空气里?响起一阵阵哀嚎,夏冉猜测他用来支撑地面的?手掌和屁股已经被高温灼伤。
她犹豫了会,小跑过去?, 扶起他。
男人头顶和衣服被太阳晒得滚烫,额头、腋窝和后背一个劲地冒汗, 风一吹, 散发出难闻的?酸臭味。
他同她道?谢,声音有?种缺水后的?沙哑, “小姑娘,再帮我个忙,把我挪到阴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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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还伤了腿,动不了,夏冉力气小,没能挪动,恰好这时?,看见靳司让从街对面走过来。
“哥。”她叫了声。
男人循着她的?视线看去?,突地一怔。
夏冉那会心?思全都放在如?何安全送这人去?医院,又不被他反讹一笔上,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突然游离不定的?眼神。
靳司让走近后,夏冉朝他招手,下巴偏了些,用眼神示意:“你过来搭把手。”
靳司让像是刚注意到她的?存在,摘下半边耳机,懒懒抬眼,视线僵滞了会,挪到别处。
显然他没有?要停留的?打算,笔直地往前走,快到拐角前,又被夏冉叫住,“来帮个忙啊,挪几步就行?。”
靳司让慢吞吞地停下,两秒后才转过身,眼睛没什么情绪地停留在她脸上,用冷硬的?声线表明自己袖手旁观的?态度,“关我什么事?”
如?果有?的?选,夏冉也不会要他来帮忙,可这附近除了他们,根本?没人经过。
夏冉看了眼男人,他嘴唇白得不正常,冷汗直流,“他中暑了,不能这么晒下去?。”
靳司让气定神闲:“要是能把他晒死,最好不过。”
夏冉是真听懵了,定在原地,眼巴巴看着靳司让消失在巷子另一头。
最后是夏冉一个人使了吃奶的?劲,才将这人背到树荫底下,从包里?拿出一瓶没喝过的?矿泉水递给他。
男人喝了两口,缓了缓,突然问:“刚才听你那称呼,他是你哥哥?”
夏冉别别扭扭地点?头,“算是吧。”
“他叫什么名字啊?”
夏冉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为什么要问这个?”
怕这人记着靳司让见死不救的?仇,她善心?大发地替靳司让解释了句:“我哥他心?肠很好的?,刚才没帮忙是因为今天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是这副臭德行?,恨不得世界毁灭,大伯,你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应该能理解我们这些年轻人吧。”
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夏冉回?到家?的?时?候,靳司让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的?动静不大不小,将他的?注意力攫取走。
他脑袋一偏,余光觑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冷冷出声:“他死了没有??”
夏冉摇头说当然没有?,“他说不需要救护车,我就给他叫了辆车,送他回?家?了,他说等?家?里?人回?来,再去?医院检查看看。”
靳司让眼皮又耷拉下去?,“真可惜。”
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着残忍至极的?话,夏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还记着他帮自己对付班主任的?好,觉得他本?性不坏,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了,靳司让这人和“善”是半点?不搭。
靳泊闻托关系给方堇找了份文职工作,这两天她都在外地出差,高三开?学早,晚自习规定上到九点?,靳泊闻跟着天天加班到九点?,当天晚饭依旧是夏冉和靳司让一起吃的?,很简单的?两碗番茄鸡蛋面。
吃饭时?,两个人谁也没吭声,结束后,夏冉在楼下看两小时?电视,回?卧室的?路上,发现靳司让房门敞开?着,有?动静传出来,隐隐约约的?,像水声。
她喊了声,里?面无人应答,好奇心?驱使下,她循着水声推开?了浴室门,双脚倏然一僵。
整个人像被丢进冰天雪地的?寒夜里?,凉意顺着尾椎骨蔓延至头皮。
心?脏几乎也要跳出喉咙。
好半会夏冉才重?新迈开?腿,这时?浴缸里?的?水已经漫了出来,平铺在黑灰色瓷砖上,附着的?水汽大大削弱了拖鞋的?防滑效果。
她脚底一个踉跄,膝盖重?重?敲在浴缸上,顾不上喊疼,连忙将靳司让从水里?捞上来。
她怕极了,嗓音都是支离破碎的?,“靳司让!”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慌乱到手脚都无处安放,就和失了智一般,只顾着喊。
靳司让烦不胜烦,在她的?惊恐下,睁开?眼,视线扫过去?,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警告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