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咬碎了甜腻的樱桃肉,鲜红色的汁液在舌尖上绽开,像是刚杀完人又喝了血。他换了个优雅点的坐姿,客客气气地对他的前辈说:
“您老人家就安心的去吧。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让柏洛斯3.0诞生的。”
狗咬狗/“谁心最狠,谁就能将您牢牢锁在身边。”
原本趴在沙发一侧的温顺宠物闻言站起身,身形刹那间扭曲成了庞大而邪佞的黑影。祂真正的外表远比那些用以性交的触手要狰狞可怖,如同从永无之城浮出的神明,有着一种荒诞到难以直视的美感。
但柏洛斯2.0仍是动也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并不在意扼住脖颈的细长腕足,甚至有闲心用舌尖给樱桃梗打了个结:“怎么,反悔了?可惜,反悔也来不及了。”
怪物的声带微微震动,发出的声音咬牙切齿:“你想一直留在他身边?觉得你配吗?”
“配又怎么样,不配又怎么样。”2.0用纸巾盛住吐出的樱桃梗,闲闲道:“既然你已经主动决定出局,那就别操这个心了。顺便提醒你,这里是LIN的家,你也不想在这儿和我起矛盾吧。”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但确实有道理。他们两个宛如一母同胞的兄弟,真打起来的话很难收场,更重要的是一定会惹得LIN不开心。
黑影思索半秒,缓慢地从2.0的脖颈上撤离。但电光火石之间,青年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柄附魔的三棱刀,直直地向祂刺去。祂不以为意地避开对方的攻击,却见他手起刀落,干脆地割开了腕上的动脉。
血光四溅。
青年收起刀,平静地擦了擦刀槽里的血珠,淡淡道:“LIN给你买的止咬器很漂亮,你其实应该一直戴着的。”
*
林疏玉删掉韩兆的联系方式,从阳台出来后,首先闻到的是血腥味。
身材颀长的青年手腕上鲜血淋漓,触眼是刺目的红。见林疏玉面露震惊,他倒从容不迫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是我不好。逗狗的时候将它惹急了,一不小心被咬了一口。”
他低垂着眼睫,神色很浅,看上去很是难过,字里行间都在指摘自己的不是。柏洛斯被茶得火冒三丈,感觉这辈子没这么冤过虽然他的确很将把这个崩坏的2.0弄死,但也不至于真跟2.0在LIN的家里大打出手。可对方却不按套路出牌,直接给自己来了一刀,甚至染脏了LIN的地板。
真是可恶!!
柏洛斯大为光火,张嘴就想给2.0来口真的。但LIN不仅一把拽住了他的狗绳,还要陪对方去医院。那个死绿茶自然欣然应许,而他作为罪魁祸首,不出意料地被关在了家里。
“汪汪汪汪汪汪!”
柏洛斯气得要死,用爪子使劲掰着门框,咬着LIN的裤脚不让他走。但2.0提前往LIN的衣服上做了手脚,不仅差点把他的牙撅断,还万分嘲讽地冲他勾了下唇,故作虚弱地跟着LIN走了。
司机很快到了。林疏玉和2.0一前一后上了车,中间的挡板随之升起来,形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2.0微侧着身,漠然的面容刚好陷在挡板构成的阴影里,像某种从黑暗中诞生的冷血生物。
车厢的后座很宽敞,是2.0自己家的车,处处透露着低调奢华之感。林疏玉小心地坐在离2.0几臂远的距离,心情七上八下的。不光是为了2.0的伤势,更因为离对方这么近让他心里毛毛的。
他扫了2.0一眼,神经下意识地一紧。但2.0感受到他的视线后便旋即微笑起来,冲散了身上如影如随的阴冷气息。他转过头,目光温柔地望着唇色泛白的黑发美人,笑笑道:“让你这么紧张,我会很惭愧的。”
青年眸光柔和,毫无侵略之感,但可能因为天生长得凶,还是让林疏玉产生了一种被野兽盯住的感觉。林疏玉微微抿了下唇,低头望向对方手上的伤口,声音免不得有些发涩:“……痛得厉害吗?”
那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和它的主人一起陷在阴影里,乍一看如同缠在苍白石柱上的黑蛇。而2.0依旧在笑,嘴角的弧度像某副挂在博物馆里的传世名画,有种难以捉摸的神秘:“有一点,你亲我一下就不痛了。”
林疏玉吓了一跳,将自己往靠背里缩了缩,像只炸了毛的猫,浑身上下都在说不要。2.0见他不愿也没说什么,依旧面色不改,唇角微弯。
他在无回殿的时候不怎么笑,但破罐子破摔之后就无时无刻不在笑了,仿佛将笑容长在了脸上。林疏玉分不清他的表情里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只能勉强道:“真的很抱歉,让你被咬到了。那个,可以给我看一下你的伤吗?”
2.0点了一下头,朝林疏玉伸出手,袖口在前臂上垂下,露出新鲜的伤口:“当然可以。”
光线随着这个点头的动作在他脸上跳动了一下,从额角滑到了眼珠里,让那枚无机质的圆珠刹那间有了惊人的纵深。林疏玉下意识地躲开了2.0的视线,有些忐忑地往他的方向倾了倾身,飞快地往他腕上瞄了一眼。
那上面分明是整齐的刀口,连个牙印都看不见。
林疏玉刹那间直起了身,旋即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头望了眼窗外。外面是完全陌生的景象,而非他以为的,前往附近医院的道路。
过度的震惊让他的瞳孔控制不住地紧缩起来。林疏玉扣住门把手,声音绷得很紧:“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有点伤心。”
2.0收回手,指尖在手腕上轻轻一抹,淋漓的血口便痊愈无踪。他继承了一代柏洛斯强大的能力和俊美的外貌,只是性格却走向了更为偏执的极端:
“……他说你喜欢乖的,我就用尽全力让自己乖一点。但事实上他错得离谱,您喜欢的从来不是会乖乖跟在您脚边给您当狗的那一款。”
漆黑的轿车稳稳当当地滑入车库,车门无声无息地打开。柏洛斯2.0给不断挣扎的黑发美人披了一条羊绒薄毯,轻轻松松地将人单手抱起,穿过开着冷气的地下车库,大步向前走去。
“所以我伤心地琢磨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似笑非笑地捏了一下黑发美人因为恼怒而皱起的鼻尖,语气癫狂到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傻子才会去计较喜不喜欢。谁心最狠,谁就能将您牢牢锁在身边。”
他抱着小孩转过头,对着屏幕难得地弯了一下唇
林疏玉在柏洛斯2.0的手臂间努力扑腾,意识却不可避免地模糊了。
在他的知觉里,周围的一切都在褪色,最后褪成了极致的白。同样苍白的触手湿淋淋地钻出地面,严丝合缝地扣在他的手腕上,将他牢牢地锁了起来。
“不要再挣扎了。”
2.0贴在他耳侧,声音穿过耳膜旁突突跳动的血管,轻声说:“反正早晚你都会说服自己接受我,就像之前那样。”
林疏玉用仅存的意识大声骂他。2.0对此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倾过身,将他放在床上,用鼻尖细细地闻他。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很像林疏玉家里那只毛茸茸的大狗,但大狗被骂了之后会很伤心地耷下耳朵,他却对此毫不在乎。
不仅毫不在乎,甚至还被骂爽了。他笑着将黑发美人抱在怀里,掌根从林疏玉细瘦的骨头上抚摸过去,一边摸一边想怎样让对方多长一点肉。要他说那个1.0实在软弱得可笑,LIN不想吃饭的时候就只会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
若是交由他来养,就绝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2.0松开手,着迷地将脸压进青年的颈间,毫不掩饰自己对他近乎癫狂的痴恋。LIN的怒气通常维持不了多久,不痛不痒地骂几句就没声了,这个时候他就可以放任自己将对方想象成孕育自己的母亲,正对他敞开怀抱,用爱怜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虽然他很清楚,对方这辈子大概也不会用这种眼神去看什么人。
林疏玉觉得自己被某种黏腻湿滑的怪物缠住了。那个庞大又丑陋的怪物就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胸口的每一次起伏都变得十分艰难。
但定睛去看的时候,那些恐怖的白色腕足又通通消失了。视野内并没有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只有一间昏暗而华丽的卧室,以及一名压在他身上的黑发青年。
他试着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副真正的手铐。他难以置信地晃了两下手腕,将手铐撞得哗啦啦直响,脊背也发着冷:“……你知道这叫非法监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