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就在于,宫里的守卫也都挤破头想看他一眼。还好大家也是要吃饭的,不能擅离职守,只能在职责范围内稍微不逾矩地瞄两下。

林疏玉用白斗篷把自己从头到脚包了个全,确保自己应该不会很打眼后便推门出去了。外面雪已经快停了,地上积了数寸的积雪,映着重重叠叠的梅影。

宫墙禁地,静寂非常,天地间唯有雪落的声音。林疏玉紧了紧斗篷,从疏疏密密的梅树间穿过去,脑海间忽然撞入一桩小小的旧事。

那件事对他来说不算旧,但对于游戏里的人来说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他刚玩了不到一个月,正带着兵跟帝国的叛军对打,险些被人连锅端了。好在他玩着玩着就玩出了门道,死扛七日后终于迎来曙光,收获了第一次大捷。可赢是赢了,家底也快打没了,临近年关全宫里只凑得出一顿好饭,于是所有人就一起在梅园里简单跨了个年。

那一日也落了很大的雪,他们扫开了一片空地,在空地上烧起火,围着火喝酒吃肉。林疏玉喝了几口就开始不胜酒力,跑到角落里去堆雪人了他现实里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回回想搓回回都搓不起来,这下终于可以过过手瘾了。

可惜那次也没搓出来。刚下的雪蓬蓬松松的,搓成个团都费力,堆了半天只堆出了雪人的身子。林疏玉甚为遗憾地往上插了两截被雪压折的梅枝,正要起身之时,沈峥忽然拉住了他,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林疏玉当时没听清,但满园将士都跟着热泪盈眶地点头,因而对此事格外耿耿于怀所以那天沈峥到底说了什么?

“陛下,您也来看梅花了。”

身后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梅声簌簌,枝桠间渐渐显出了一个清俊挺拔的身影。

“二十年前全城找不到花瓶,您便用雪堆了一个,往里插了两枝白梅。”沈峥踏雪缓步走来,神色间带着一丝怅然若失:“当时我说,一定要为您献上天下最好的花瓶,以及这河清海晏的天下。可后来花瓶找到了,天下也有了,您却不在了。”

“……”破案了,原来是在侮辱他的无头雪人。

林疏玉一时哽住,险些呛咳出声。沈峥也没再开口,只沉默地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用指尖摩挲着一段梅枝。半晌之后,林疏玉微微叹了口气,侧了侧身形,无声地避过对方的亲近:“梅园如今隶属内苑,沈卿无事还是不要进来,以免惹得皇帝生疑。”

雪花轻轻落在两人身上,发出极细微的声音。林疏玉苍白精致的面容恍如冰雕玉砌,雪落在他眼睫上后竟一时半刻都不曾融去,让他的睫毛都变成了银白的颜色。

沈峥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低头往雪地里深深一跪:“臣有要事。”

“臣是来带您走的。”

被伤心的攻抓回寝殿指奸屄口/“留给他的只有一条路”

“带我走?”

林疏玉失笑。他摇摇头,冷淡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沈卿,今天我就当没有见过你,请回吧。”

沈峥见他不欲与自己多言,神色微微暗了下去。他跪在雪地里,仰头望着林疏玉,语调中夹了丝明显的急迫:“陛下,我可否再问一次,您是真的愿意被他困在这万丈城墙之中吗?”

林疏玉又想叹气了。他伸出手,将沈峥从雪地里扶了起来,道:“你现在倒是和当年一点也不一样了,当年被人兵临城下朝不保夕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心切。”

他印象里的沈峥,冷静、沉稳,遇见什么事都要在心里想一百种对策,选出最优解之后才会付之于行动。而如今的沈峥,居然会冒着危险跑到这深宫内院里来,不惜身家性命也要带他走。

沈峥读出了他话语里的未竟之意。他低笑两声,摇了摇头:“当年兵荒马乱人心惶惶,我凡夫俗子一个,怎么可能不慌。可看见您岿然不动,心自然也就跟着静下来了。”

林疏玉哑然。他总不能说他就一破打游戏的,输就输了,能有多急。

“陛下,我知道您不愿牵连于我,可如果不是您的赏识,我也许一辈子只会在学院中庸庸碌碌,或是早早葬身于战乱之中。”沈峥急促道:“宫外的一切我已安排妥当,不会出乱子的。为了您,臣千刀万剐在所不辞,何况是涉一次险?”

林疏玉依旧沉默。沈峥的身影晃了晃,语带痛苦地问:“还是说,您真的对他动了心?可他明明是后来才来的,明明……明明我才是最亲近您的人啊……”

动心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为什么不想走呢?

刹那间,林疏玉又想起昨夜那些混乱之中失却的细节。那个人覆在他身上,攥着他的手,说要与他共享同一份生命。婆娑的月影穿窗越户,照在那对纯黑色的虹膜里,清清楚楚地映出里头的牢不可动与如履薄冰。

如果他再次选择离开的话,对方肯定会很伤心吧。

“……陛下。”

沈峥忐忑地叫了一声,显然也明白林疏玉心中的犹疑。他轻微地吸了口气,手指攥紧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松开了。

“……我没有对他动心,但你真的没必要这样做。”林疏玉转过身,恹恹道:“沈卿,我赏识你是因为你足够优秀,而河清海晏就是你给我最好的回报。你不必为了我舍下你的声誉、名望、亲友、财产以及整个后半生,你有更光明的去路。回去吧,路上小心一点,别惊动侍卫……呜!”

话音未落,林疏玉忽然低呼了一声,惊愕地发觉自己的力气正在流失,连指尖都开始酸软无力:“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点溶胶而已,药效很短的。”沈峥伸手搀住他的腰身,烧掉了手中的传送卷轴,静静地等候卷轴起效:“既然您对他没那个意思,那就好说了。您说您不必为此舍掉我的后半生,可如果让您留在宫中任他玷污,我活着不如死了。”

“……!”

林疏玉狠狠地震惊了。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就连他温文沉静的好顾问也变成疯批了啊??

来不及过多惊讶,烧了一半的卷轴忽然熄灭,落进了寂静的雪地里。本该呆在前厅会客的皇帝大步走来,强制打断了卷轴的施法,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您这是要去哪里?”

柏洛斯望着紧紧相拥的二人,冷冰冰地问道。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过。或许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抛弃,所以当这一天再次到来的时候,也就没有畏惧和痛苦了。

什么都留不住他,挽断罗衣留不住,倾尽所有也留不住。

既然如此,留给自己的似乎只有一条路了。

“柏……柏洛斯……!”

沈峥文臣一个,武力值也就中上水平,柏洛斯全然没将他放在眼里。他展开翅膀,用尾羽轻而易举地绞碎对方刺来的尖刀,直接抱起人飞向了寝殿。林疏玉陡然悬空,无力的手指压根攀不紧柏洛斯的身体,差点从半空中摔下去。这一举于柏洛斯来说更是火上浇油,变成了他摔死都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的最好佐证。

唉,算了。

林疏玉放弃跟他解释了。再说也没什么好说的,难道他还能说是沈峥硬要带他走的不成。一来柏洛斯大概率不信,二来还会要了沈峥的命。

他闭上眼,被对方推倒在重重叠叠的纱幔之内,衣服被层层剥下,徒然地堆在床脚。冰凉的头发散在床面上,像下了满床的大雪。柏洛斯抓过他的手,逼着他跟自己十指相扣,将火热的掌心紧紧贴在他肤肉上:“手怎么这么冷?我来给您暖一暖好不好?”

林疏玉手使不上劲,约等于无地抖抖眼睫,意思是你随便。柏洛斯最气他眼里从来没有自己,见状直接托起了林疏玉的手背,张口舔上了那片凉而滑的皮肉。

林疏玉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被吻过的皮肤像触了电,电流在血管里来回乱窜,果真叫血液都热了起来。他紧紧闭着双睫,坚决不肯对上柏洛斯那叫人害怕的眼神

他有预感,这次恐怕真要被肏坏了。

白皙的手指渐渐晕上了点粉,在关节处格外明显。只是被这样吻过手背,林疏玉便觉骨头都开始发软了。他严重怀疑在自己销号的那十年里柏洛斯对他做过了无数见不得光的事儿,不然……怎么会被对方亲一亲就开始有反应了呢……

他咬住牙关,雪白的腮部因为用力过度而细微地发着抖。他的眼睫上还沾着刚落上去的雪,被柏洛斯身上的热气一烘,莹莹地盈在上面,倒像是泪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