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想象力充沛的人,想不出如果LIN真的成功跟他逃走会怎么样,也不可能幼稚到跑去再去问一次LIN要不要跟他走。也许这一生之中,他唯一拥有的便是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除此之外便什么都不剩了。
但那也已经足够了。
林疏玉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一众绿头鱼里,又看见了朝他走来的沈峥。相较于顾白来说,沈峥看上去要体面得多。从刑部获释后,他辞掉了政治顾问的职位,在帝国学院当上了政法学教授。最近柏洛斯不幸上到了他的课,交上去的课程设计被他从茫茫试卷中精准地揪了出来,光荣地挂掉了。
“和那种深渊魔物相处会不会很累?”
沈峥望着林疏玉,柔声说。林疏玉差点被这一句问懵了,当然摇头否认。见状,他脸上的笑意更舒展了一些,声音也更温柔了:“那我便放心了。只是请不要忘记,如果哪天觉得厌倦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林疏玉隐隐闻到了冲天的醋味,感觉再和沈峥聊下去对方可能出了嘉湖就要被暗杀了。他匆匆跟对方道了别,又在路边碰见了许多熟人精灵国的皇太子收到消息之后昼夜兼程地赶了过来,只是已不敢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塞上一大捧红玫瑰,只能哽咽地站在数米之外向他祝好;不肯折返海境的人鱼已经哭完了,就是嗓子有点哑,强颜欢笑地说陛下今天的礼服很好看。
确实好看,从领口到袖扣都是柏洛斯和一群设计师商讨了数月定下来的,庄重不失华丽。他戴着白丝手套,纯黑的军礼服上佩着银色的绶带和肩章、胸章,衬得整个人看上去笔挺而尊贵,走到哪里都能听见心跳失衡的声音。
“你也很好看。”林疏玉看了眼蓝。对方是人群里唯一一个没戴头套的,估计是觉得那玩意太丑:“离开海境这么多年,不想家吗?”
无数枚光洁的珍珠再次从人鱼的脸侧滑下来,大珠小珠迸了一地。他胡乱抹了两把脸,大声说:“一点也不想,有您的地……帝国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兰姆斯对此深表认同,并让人鱼保管好自己的小珠珠,不要随地乱扔垃圾。蓝很生气,暂且解除了跟对方一起诽谤柏洛斯狐媚惑主的战略联盟,开始撅着嘴巴模仿精灵太子蹩脚的帝国通用语。
林疏玉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越靠近鲜花扎好的心形拱门,鱼头的数量就越密,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脑袋,全都伸直了脖子往他这边看。他快步走过去,准确地拉住人群中最生气的那只,温声问:“久等了吧?”
柏洛斯原本还站在原地冒黑气,被林疏玉轻轻握住手之后瞬间雨过天晴了。他小心翼翼地摘下头套,英俊的眉眼暴露在日光之下,连睫毛都因为擂鼓般的心跳轻微地颤着:“您是怎么找出我来的?”
“这还不好找么。凑过去闻一闻,哪只最酸就是了。”
林疏玉微微一笑,戴着手套的修长手指搭在柏洛斯手臂上,挽着人朝拱门走去。见柏洛斯露出呆滞的神情,他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容色刹那间璀璨到让人移不开眼:
“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
完结章/骑脸磨批,被抱在怀里日子宫/永远在一起
鲜花扎成的拱门上垂挂着上千朵盛放的马蹄莲和铁线莲,无数藤蔓随风舞动,空中弥漫着清新的植物香气。柏洛斯还仿照三次元的婚庆布置,在红毯两侧摆了一排地爆球。不过他好像没太弄懂它们的作用,里面涌出的不是球,而是一只只彩色的史莱姆
自从深渊归顺以后,不少魔物都跑来了帝国打工。史莱姆这种魔物武力低下,最容易拿到签证,不少头脑灵活的都举族迁来帝国给人当解压宠物。柏洛斯特意聘用了颜色最好看的过来,还特意叮嘱它们不许四处乱跑,免得把LIN绊倒。
史莱姆们答应得很好,不过做起来不是那么回事了,一股脑地往LIN脚底下顾涌。林疏玉不得不将柏洛斯挽紧了一点,小心地绕开满地乱滚的小球,一步一步走向了红毯的尽头。
柏洛斯慢慢挽着他走,穿过纷扰的人群,唯一的念头居然是没有将红毯铺得长一点、再长一点,好挽着LIN多走一会儿。
毕竟这简简单单的一条花路,他期待了整整二十年。
林疏玉看着柏洛斯满脸严肃的模样,有些想笑,还好忍住了。最后一步走完,所有的史莱姆忽然聚集起来,一只叠着一只,摞成了一颗摇摇晃晃的大爱心。爱心中间凹陷的位置似乎托着什么,林疏玉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枚流光溢彩的戒指。
“。”哇。
柏洛斯紧张得手心冒汗,拿手在身上擦了擦才接过戒指。他强装镇定地执起林疏玉的手,咳嗽了一下,抑扬顿挫地大声说:“LIN!”
银发美人侧过眼,含笑望他,眉眼中略带了一份惊讶,但更多的是难言的温柔。柏洛斯被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会心一击,头脑刹那间一片空白,那句反复背了无数遍的“你愿意成为我生命中唯一的伴侣吗”像是被施了魔咒一样一忘皆空。
“……”
他张了张嘴,死活想不起准备的话,冷汗都快下来了。在那双眼瞳的注视下,他什么漂亮话也编不出,只好任凭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话流出来,由它被扩音魔法传得很大很大:
“这是我第三次送您戒指,还是很紧张,让您见笑了。”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第一次是十八岁的时候。当时花了几个月纠结要不要送,很怕您不肯收,每晚都能梦见您骂我不知天高地厚。您戴上时我真的特别高兴,很想顺势说出心意,可我太胆怯了,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
“第二次是您走之后,也是在这样的拱门前。那时候倒是胆子大了,但您已经……没办法收了。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十八岁时再勇敢一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可就算再造一万重幻梦,也没办法回到那时候了。”
“还好,您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不至于终生抱憾。”他轻吸了口气,望着林疏玉微垂的眼睫,声线止不住地有点抖:
“您曾告诉我,人所相信的就是他的世界。您愿意为了我,成为我相信的全部吗?”
林疏玉收起了淡淡的笑意,定定地看着一脸认真的柏洛斯。长久以来他都觉得,婚姻、家庭、责任、爱情,这些词像一个一个粉红的漩涡,远远看着都觉得呼吸困难,浑身发冷。而婚礼是一个宣告自此以后终身受困的仪式,本质上和葬礼并无不同。
但当他踉踉跄跄地坠入此河之中时,竟然没有溺死,而是结结实实地踩到了一只萌萌的小怪物。
漫长的红毯从小怪物背后无边无际地滚开,如同一条长长的红披风,像动画片里超人会系在脖子上的那种。对方的眼睛中满是期盼,甚至带了点红,好像再多等一秒就会丢脸地失声大哭。
于是他不再迟疑,微微地笑了起来,让那枚戒指被对方万分郑重地推到自己的中指上:“当然。”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夹杂着微不可闻的抽泣。柏洛斯猛然倾身上前,深深吻了下去,难以自控地用舌尖挑开那双淡色的唇瓣,与心上人在牙关之间缠绵纠缠。
“唔……”
林疏玉被亲得呼吸微促,耳尖渐渐热了起来,双腿也有些发软。他不得不环住柏洛斯的后颈,压着嗓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别亲了!还没给你戴上我的戒指呢……”
*
典礼持续了三天,之后便是属于两人的蜜月。林疏玉答应陪柏洛斯四处玩玩,而计划要去的第一站,便是已经被誉为边境旅游之都的野草原野。
野草原野作为深渊和人间的交通枢纽,经济得到了迅速发展,还有了一座特大型城市。之前林疏玉来这里时基本都有要事,每次都来去匆匆,还没有和柏洛斯在这里好好转转。于是两人在典礼之后就赶到了这里,恰好赶上曼珠沙华再度盛开,满眼都是怒放的红白。
林疏玉无意惊动当地的官民,便压下了出巡的消息,和柏洛斯像一对寻常的小情侣一样四处闲逛,顺便看看这里的变化。经过一年的时间,荒原的风貌已然焕然一新,人口的密度也上升了很多。百姓安居乐业,各个种族相处和睦,完全看不出二十年前遍地奴隶累死累活给奴隶主当苦力的影子。
是真的换了新天啊。
“……度蜜月还要看公务嘛?我们陛下好敬业哦。”
柏洛斯随手截下一封从窗口飞进来的信件,忧郁地将脑袋搁到银发美人的颈间。他今天和LIN在景区玩了一天,刚从外面回来,正想搂着老婆做点快乐的事,但LIN好像又要忙了。
“你先睡吧。”林疏玉往信上扫了一眼,没带什么特殊的标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好了。”
他从新的空间戒指里取出纸笔和小刀,将信整齐地裁开,又开始工作了。柏洛斯心碎地独自上了床,在写信的簌簌声中渐渐产生了睡意,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原野上的雨水很多,林疏玉写着写着便下了起来,等他放下笔的时候雨声已很大了。他检查了一圈窗户,确定都关好之后才脱掉衣服上了床。柏洛斯正迷迷糊糊地要伸手抱他,忽然听见外面打了个雷,立刻条件反射地将头扎进了银发美人的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