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芷，人人都不能顺心，你也是。”他扯下还未绣完的嫁衣，甩在地上，狠狠碾了碾，“孤有千百种方式让你成不了婚。”

可萧芷说话的模样也狠也戾：“嫁殿下难，嫁人还不容易，随便安排个人撞见我与那人私相授受暗通款曲，殿下要如何让我成不了婚？

她挽唇：“哦对，其实何必那么麻烦，我落水让武公子来救，就算是殿下金口玉言说了同我定亲也只能算了，就算是阿木旦有心折辱我也只能作罢了。”

她站起来，也在那件嫁衣上碾了碾：“不过一件衣服罢了，殿下若是踩得舒服还有千件万件。”

萧芷不知道李瀛舒到底是发哪门子酒疯。从她及笄那年起，李瀛舒就变了，不再亲近温和，好像萧芷要天上的星星也想办法给她摘。

她知道肯定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什么了事，可他是储君，他不愿意说萧芷也没有任何办法。

不愿意说就不愿意说好了，愿意当情感上的兄长就让他当好了。

萧芷吸了口气：“殿下，你该酒醒了。”

李瀛舒也许听进去了，他孤零零地站在灯火里，身影被烛火拉得细长，嘴唇动了动：“……孤……”

“殿下喝醉了酒，醉梦一场。”萧芷冷淡道，“还望殿下如何来的如何走。”

高大的身影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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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平烟挽着弓对着从树影上翻过去的人，被萧肃北一边抓着手一边搂着腰把人拢进怀里：“阿烟，行了，你又不能真的放箭。”

“自欺欺人不行吗？”梁平烟顺着力道放下了弓，“念念想嫁给他的时候不说话，现在说什么定亲。你是兄长，你都不急的吗？”

“京郊长明寺有两大愿力，一是一步一跪拜上四百九十九层台阶可求宽宥罪过，二是山顶长明池祭灯求心中所想。你箭指的是念念的长明池。”

“说的倒是好听。”

“其实我仔细想过这事儿，坦白说，我以为只要太子妃的实惠不用担太子妃的责任是件好事。”萧肃北摸了摸下巴。

“……”梁平烟顿了顿，竟然觉得这套歪理有几分道理。

第13章 13

萧芷一面认为太子殿下可能真的会出尔反尔，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人身上，一面又想到太子口中说的要嫁给阿木旦的公主。

隔日递了帖子入宫。

萧家在京城经营不多，兄嫂在战场时，就是萧芷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对朝中局势有些许了解，但不露在她眼前的也并不多少明晰。

在皇后那边听说三公主自请嫁与阿木旦，皇帝原先不置可否，可阿木旦不知从何处听说，也来求见说愿意娶公主。

皇后喜欢她，见太子终于松口高兴地拉着她要挑嫁衣款式，萧芷推脱了几句便前去见三公主。

萧芷同宫里的公主们自小相处得不算融洽。帝女们自成一派的高高在上，年岁又大多比萧芷小上一些，初次见面时理所当然地认为萧芷会谦让宽厚。

萧芷那时候还体弱，见公主们不爱搭理她也乐得自在，只是公主们自己可以嫌弃萧家人西北来的土匪气重，却见不得萧芷不讨好，便设了个法子作弄她。

萧芷到底大上一些，于是将计就计假装病情反复把事情闹大，具体怎么回事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群公主里头推出了三公主来承担所有的责任，挨了罚。

再后来，她在宫里行走，决计不会被单独的公主撞见。

她进了内殿，对着三公主行礼：“三公主殿下。”

“萧二姑娘来了。”三公主笑眯眯地道，“本宫正在挑嫁衣，不如你过来一起挑挑。”

她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有心事，更别说不情愿。

“或许我该早些改口叫皇嫂？”

“太子殿下只是权宜之计才空口说出定亲。”萧芷摇了摇头，“并不作数。”

“皇兄一言九鼎，自是说到做到。”

萧芷想起昨夜李瀛舒发酒疯的模样，冷笑一声。

三公主还是笑眯眯的：“我其实打小就不喜欢你。好像此刻能嫁给皇兄与你而言是多看不上的事。”

萧芷没想到三公主人还温和地笑着却突然发难，一时接不上话。

“你呀，占到了所有便宜，却一副都是别人硬塞给你，你并不想要。可结果就是，我要嫁给敌国的王子，你却能百般不愿地嫁给自己曾经，是曾经吗，心悦的人。”三公主涂满丹蔻的手四处比划了下，“从前本宫肯定不敢跟你这么说话的，可如今不同了。”

她压低了嗓音：“为皇家作出了牺牲，谁也不能轻易动我。”

萧芷确实从未知晓三公主是个这样的人，她静静地看着形制繁杂的嫁衣，点了其中的一张。

“殿下是认为这桩婚事是我不要才硬塞给你的吗？”

三公主不语，神色却似默认。

于是萧芷轻笑：“镇北侯满门驻守边关，或许阿木旦也亲手杀过我的亲人。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萧氏女嫁与血海深仇的单于王子，毕竟，在民间，陛下是盛名的君主。”

三公主在萧芷选的那张纸上画了个勾。

“公主享万民供奉，为百姓安乐付出努力听起来也不算过分。我同殿下皆是家中的女儿，只是我的祖辈父母兄嫂守的是李氏江山，最后若是还要用我来表示我朝诚意的话。”

萧芷顿了顿，看着三公主臊红的脸，不再说下去。

可三公主将萧芷选定的图纸收好后却道：“这世上本就凡事有代价，本宫有自己的使命，那二姑娘，你纵情恣意的一生不用付出吗？”

“或许用吧。”

萧芷走出宫殿，竟然听见了清脆的鸟鸣声，江南三月已是春，北方的三月也能勉强说上一句春寒料峭。

阳光很亮，晃得人看不清远处，只是个模糊的人影，等走进了便能看见栩栩如生的四爪盘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