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患者产生妄想,笃信自己正与另一人钟情相恋,暗通款曲,此人社会地位远高自己,且首先坠入爱河,大献殷勤;病症发作突然,对色情妄想的对象始终不渝,患者能为客体自相矛盾的行为自圆其说;病程为慢性,患者殊无幻觉,也无任何认知缺陷。

患者作出断言时如果表达清晰,思路连贯,表明他脑中形成的妄想已自成体系,完全可以自圆其说。

江禹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最有把握的几天日期记在心里,等宁雨泽回来。

门锁发出转动的声音,宁雨泽推开门,温温柔柔地喊了句“江哥”。

“宁雨泽,”他用手撑着下巴,“我送你的花你还记得是什么样的吗?”

宁雨泽怔了怔,脱下鞋子。

“我把它们做成干花了,等等噢,我去拿给你看。”他高兴地跑进房间,拿出来一小捧红玫瑰。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处理,花的颜色都还留着。

江禹确定自己一定没送过宁雨泽这捧花。加上这次宁雨泽还主动给自己看日记,好像一点也不怕暴露自己在说谎,这他妈绝对妄想症没跑了。

妈的。他骂了一句。早在每次出旅馆的时候都能看到宁雨泽的时候就该发现了,正常人怎么会只为了看他的脸而心甘情愿在酒店大堂里等四五个小时。

宁雨泽站在一旁小心地捧着那束干瘪的玫瑰花,干枯的红色像他的嘴唇一样柔软鲜艳,收敛于眼底的眷恋看起来很温柔。

江禹不敢问自己宁雨泽爱的到底是谁,反正那个人不叫江禹。宁雨泽在脑海里画了一个人,填上他需要但是江禹身上又缺乏的、作为一个合格爱人的特质,说服自己越来越沉溺于这段感情。

他忘记在哪里看到过一个动物实验,对一只田鼠来说,它们一生的黄金时期只有60来天,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它们交配生子,然后就在某天遇上一条蛇或其它什么食肉动物,幸福生活就此结束。这种低等生物居然还有贞操观念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实验人员给田鼠多注射了一点多巴胺和后叶催产素。如果爱情是因为荷尔蒙而产生的骗局,那么要是连这激素产生的理由都是假的,爱情还能算是什么?

“江哥...?”宁雨泽轻轻喊了一声,把手里的袋子放到饭桌上,拆出一块蛋糕,“你喜欢的!”

江禹无言地接过蛋糕,头一次感到心痛。他以为他和宁雨泽是两情相悦,结果对方爱的只是想象。既然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被大脑篡改,那么爱情也是一样。就像那对被强行注射入激素田鼠,宁雨泽靠虚构就足以感受到“被爱”,毫无道理地分泌出控制爱情的激素。

“分手吧,”他对宁雨泽笑了笑,“腻了,该换个炮友了。”

宁雨泽露出几近心碎的眼神,泪水瞬间奔涌而出。

“嗯,我今晚就收拾行李,等我走了你要记得好好吃饭。咪咪我在宿舍没法养,就麻烦你了,”他哽咽着对江禹露出笑容,“江哥我爱你。”

江禹想说其实我也爱你,但他只能低下头划手机,冲宁雨泽摆了摆手:“别,走之前把我家钥匙还给我。”

人人都追捧爱情,江禹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捧在心上的东西不过是和那本日记一样的虚构物。他活这么大不知道爱情到底长什么样子,他曾经觉得可能它有一张和宁雨泽一样白净的脸,现在他觉得爱情就像上帝,谁信谁傻逼。

第二天,江禹回家的时候发现宁雨泽蹲在门口等他。

“江哥我今天忘带钥匙了....”他委委屈屈地扑上来,“我等了你一个小时。”

妄想症,“如果客体声明自己对患者不感兴趣,或甚至表现出敌视憎恶的态度,患者会认为这是有悖常理或自相矛盾的表现,仍然会坚信男方‘实际上’仍爱恋着他。”

江禹感觉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

“我们分手了。”他推开宁雨泽,手不稳地打开房门,把门重重摔上。

第三天江禹出门的时候发现宁雨泽还在他门前,头靠着墙睡着了,脸色发红。

“江哥我好难受...我是不是发烧了....”宁雨泽被他惊醒,“我还忘了你跟我说你换了锁,结果昨晚进不来了......”

江禹快疯了,把他从地上扯起来。

“站好,我带你去医院。”

宁雨泽乖乖地贴着他,表情很放松,乖巧可爱。

妈的曾经那点旖旎的爱恋全变成了惊悚。

江禹骂了一句,发动车,向医院开去。忙了半天终于配完药,宁雨泽也挂上了点滴,他等着宁雨泽输完液就把他塞回了宿舍。

“你爸妈电话多少?”他叹了口气。

宁雨泽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唔....江哥...要他们电话干嘛?”

“我担心你。你病太严重,医生说有必要告诉父母。”江禹面不改色地编瞎话。

宁雨泽闭着眼笑了一下:“谢谢江哥.....号码存我手机里了,我给你解锁。”

江禹接过手机,犹豫了一下,按下通话键。

“喂,您好,我是宁雨泽的同学。”

“你为什么拿着宁宁的手机?!他怎么了?”

江禹憋屈地听完对面女声高亢的质问,尽量保持心平气和:“阿姨,您儿子出了点事,麻烦来学校一趟带他看看心理医生。我不是他亲属,不方便出面。”

对方尖叫一声,语无伦次移开听筒:“老公怎么办啊...宁宁.....我不能没有宁宁......”

换了个人听电话,大概是宁雨泽的父亲。

“宁雨泽得了什么病?”

“他的妄想症很严重,”江禹还是想维护宁雨泽,所以他不能说出发生过的事,不然会暴露宁雨泽是同性恋,“我不能给你们证据,但如果你们还关心他的话,请尽快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我知道了...我们明天就来。”

江禹放心了,宁雨泽的父母很负责任。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回家就立刻准备搬家,又上了所有的社交软件删除宁雨泽的联系方式。

直到一个月之后,江禹才发现他漏删了自己和宁雨泽网易云的好友。他点进去看了最后一眼,发现宁雨泽最近新建了个歌单,全是watching you walk away的不同版本。

他一首一首地听完了,惆怅地点上一根烟,揉了一把咪咪的头。

“如果宁雨泽没得病的话,大概我们还会在一起养你吧,”江禹不知道在看哪里,“你想他了吗?”

从他搬家那天起,宁雨泽再也没有来过找他。

跨年那天,他和宁雨泽一起窝在沙发里,宁雨泽毛茸茸的头蹭着他的脖子,江禹摸了一把他的发旋,低头亲他。 过了零点,宁雨泽神神秘秘地跑进房间,出来的时候把手藏在身后。 “江哥,新年快乐!”宁雨泽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本本子,包得很严实,“等我走了你再看…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