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1 / 1)

裴陆戟在昏迷之前?,一直笑得高?兴地盯着?那两处衣带相绑处,溢出?血的唇微启,低声说着?什么,戚央央已经听不大清了。

她得走了,荆王派了人通过每日进府的花匠给她通信,她知道今夜有接应她的人,她得赶紧趁着?府里交更?时逃出?去。

最后他说了一句什么话当时没听大清,事后前?尘慢慢浮出?的时候,倒是回想拼凑起来了是一句什么话。

他说:“戚央央,你还是太心软了。”

第84章 他脸上无悲无喜,“听见了,……

戚央央被荆王的人安排逃出京城, 却在最后出城的关键时刻,被大寺的张大人识破了逃跑路线,赶上来阻拦了。

那时她一身捡尸人的装扮, 却还是被张白?石识破。

南边灾情?,加之北边边境时有挑衅小?战频发, 不少流民难民涌进京城, 虽然丞相下令城门关闭, 但还是有不少人趁乱涌进城来了, 秦相恐有细作进城,下命城内衙役, 但凡拿不出路引的异乡人,通通打死?, 于是这段时间,城内堆积尸山可怖, 日日都有捡尸人进出城。

戚央央当时捡了一木头车, 身板瘦小?的她故意作佝偻老头的打扮, 木头车上躺了一个少年, 刚才无人窥见的时候,就帮忙一起推木头车。

料想官兵不可能猜到要抓的姑娘会?是推木头车的那个, 顶多按身形也会?去翻车上的那位十?几岁少年,而不是她。

可张白?石就是一眼就识破了她。

好在他并不在人前拆穿, 而是等她运着一大车尸首出了城,才拦住她道:“戚姑娘请留步,张某...有话要同姑娘说。”

意识到他可能是裴陆戟的人, 会?来抓她,戚央央手里握紧了尸首底下藏着的刀。

“你放心,我只是来劝说几句, 不会?强挡姑娘的路,裴少仲那家伙也不允许我挡你路的,一会?我说完,若姑娘还是决定走,便随姑娘吧。”

张白?石这么说,戚央央便稍稍松下口?气,可手里的刀柄却仍旧握紧。

“我今日前来找戚姑娘你,少仲他并不知?情?,眼下他还因姑娘而受伤,躺在府里连衙门都上不了,却还是沿路安排人来混淆秦相派出的搜寻姑娘的人,所以姑娘才能如此无惊无险出城。”

戚央央听着眉头直皱,“你想告诉我什么?说他还是喜欢我,你想说服我回去他身边,继续当他的禁`脔吗?”

“不不不,”张白?石赶紧摆手,“他不会?让你当禁`脔的,我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呢...”

“就由?他的身世开始说起吧。”

“在大多数人眼中,裴少仲出生在一个父族母族都是顶级世家的家族里,还是唯一的长子?嫡孙,这样的殊荣,相信不管是谁都会?羡慕不已。”

“但其实?,别人又如何知?道,生在这样的门户家庭里的他,从小?需要经?受什么样的磨难呢?”

“我们张家也是世家大族,虽然门庭不及裴家显赫,但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小?时候我同少仲兄就是同窗,他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在我们还只知?道捏泥玩像个泥猴一样时,他就表现出远超同龄人的睿智和成熟,先生经?常在我们一群泥猴面?前夸他,那时候他虽然也沉默寡言,鲜少跟人说话,但偶尔也会?流露出,孩子?般的需要。”

“有一次我们学府有个同窗生辰,他母亲给他在学府办了生辰宴,那一天,他定定地看着那位同窗和爹娘说笑聊天的时候,眼神里满是羡慕,我亲眼看见。”

“后来,我有次跟着我母亲赴宴,又在英国公府的后院看见他大冷天被脱掉衣裳跪在那里背书,我母亲心疼他,过去给他盖了一件衣裳,结果他母亲,就是英国公的原配夫人崔氏,端着世家大族的架子?过来,将?他身上的衣裳一把掀掉还给我母亲。”

“那位崔氏夫人说,因为他辅助不好太子?殿下的功课,她罚他在大冷天跪在那里背书,思考过错,她说他们崔家的人,生来就是要辅助好皇族,要当最顶尖的人才,光自己学好是不够的,必须要辅助好君主。”

“我后来慢慢才知?道,原来少仲兄从小?便是在母亲如此苛刻的对待下成长,难怪我们一群孩子?玩闹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躲着安静地看书,不管冬天还是夏天,他总习惯穿长衫,盖住脖子?手臂的长衫,因为崔氏夫人总会?在他做得不够好的时候对他施行家法。”

“我听说那个时候,崔氏夫人和英国公感情?不好,英国公起先还会?管一下,后面?就任由?崔氏夫人怎么对这个嫡子?,都不管不问?了。”

“这个崔氏夫人之所以如此病态苛刻地对待她自己的亲儿,其实?跟崔氏一族对她的影响,也有很大的作用。”

“这位崔氏夫人,和崔家众多教养出来的女儿一样,都是崔氏一族用来拉拢各世家势力的工具,她们从小?便被困在自己的院子?里,每天学习琴棋书画,学习掌家,背诵各种世家势力,学习权衡利弊,学习如何去抉择,出阁那日以前,都不曾踏出过自己闺阁一步,能见到的人除了自小?每天教导她们的先生和婆子?,就见不到任何人。”

“更残忍的是,崔家家主为了锻炼这些女儿们的心性,在她们小?的时候会?在她们身边放一只小?宠,让她们饲养,慰藉心灵,但长大一点的时候,就会?让她们亲自杀掉这只小?宠,放血于碗中,蓄满一碗才可以出阁,倘若完成不了此项任务,会?被崔家家主视为不合格,不合格的工具他便不会?养了,会?被他毁掉容颜和身份,发卖到市井最肮脏的窑子?里。”

“崔家的女儿们便是被这样锻炼出狠辣的心性,这一切一切,皆因为...”

“世家的利益和权势的诱惑,对这些人道德人性的摧折。”

“这是裴少仲第一次说服我合作时,同我说过的话。”

“你知道他一个顶尖世家的人,尽管小?时候的苦难都过去了,如今他就是这世道的得益者,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那是因为,他遇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在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候,向他展示了光明?的模样,然后他就一直记住了。”

“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戚央央双眸冷然地看着他,她表现出来的心不在焉,显然是对这个问?题不大敢兴趣。

张白?石此刻觉得可笑,他觉得裴陆戟太可笑了。

他永远忘不了,裴陆戟同他说这些事的时候的样子?,他只说了一次,说完他就牢牢地记住了,但他也说了,此事不可告诉旁人,尤其是戚央央。

他就是觉得替他感到不值,才会?一路追过来,可当他看了她的态度,除了哀叹命运不公,却不能再?说什么。

“张大人,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你跟他关系很好,或许他对我是有那么几分真心,我也为我伤了他的行为感到歉意,但是,我和他注定是不同路的人,如果他肯放我一马,我会?对他感激不已。”

随着秋日处决的时间靠近,戚央央此刻只想早日离开京城,和王爷另想救出沐江恩的法子?。

张白?石终于忍不住,“你还是想走,是吗?即便是知?道他留在秦相身边只是假意周旋,实?际另有筹谋,你也还是想逃,是吗?”

“裴世子?为人怎样,是高风亮节也好,是与权势者同流合污也好,我只是一介鱼俎,是夏虫,是燕雀,所思所想也不过想求得所在意之人的安危,和我死?去亲人的名节清明?!我做不到像他一样替天下筹谋!我也只是一俗人罢了!烦请张大人放过我,勿要强迫我给他怎样的情?感!”

本来同她说到这里,倘若她还是不愿意,他就该走了,但这段时日里裴陆戟对戚央央所做的一切事情?,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从前他看着戚央央为裴陆戟所做的事心生不忍,如今他看裴陆戟为她所做之事,更加不忍。

他忍不住往前再?次拦她道:“戚姑娘慢着!”

“裴陆戟他!只是一个表面?看起来朗月清风,其实?内里阴鸷、偏执、嫉妒成性、阴暗不堪的人。”

“而你,是维持裴陆戟这些美好假象的唯一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