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脸、正脸、半身、全身···各种远近不一的的照片贴满了卧室的墙壁,每个角度的苏月言都很漂亮,但是定格的画面却没有一点生气。

她在昏暗的房间里盯着满墙的照片发呆,内心的空洞却还是没有被填补,还是一样孤单。

想要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她。

孟稚如饥似渴的思念着,趁着夜色悄悄打开了苏月言家的门,像影子般钻进了满室黑暗中。

直到除浴室外的房间角落都布满了镜头,女人的身影穿梭在各个画面之间,她得偿所愿,天真的脸上是病态的依恋,对着电脑屏幕露出孩子般心满意足的笑。

画面中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卧室,不是在电脑桌前坐着就是在床上半躺着。

直播时,她故意用奇怪的留言吸引苏月言的注意力,每次总能看到女人又急又怒的生动表情,听完她的骂骂咧咧后几个礼物砸下去,立刻转换成皮笑肉不笑的敷衍感谢。

直播结束后,苏月言总会放下被高高扎起的一头长发,伸个长长的懒腰,任由那好看的波浪卷散乱在身后,像是在等待有人去好好梳理。

夜晚她睡姿很不老实,似乎会做噩梦,总会把早上才整理好的床被踢得乱七八糟,抱枕倒是始终被紧紧锁在怀里。

而除了工作和睡眠时间外,天气晴朗的正午,女人会像是猫一样蜷缩在客厅浅色的沙发上,在暖暖的阳光下盖着薄毯打盹,露出恬静的睡颜。

厨房她几乎不怎么光顾,总是不吃晚餐,日常点外卖或者吃速食,冰箱里没有蔬菜只有水果。

屋子里的绿植她全凭眼缘照料,看到了才浇一次水,卧室的吊兰蔫头耷脑,阳台上摆放的几盆花草也一副油尽灯枯的可怜模样。

孟稚在屏幕前看她的直播,用镜头注视着苏月言的生活,再趁着夜色偷偷进她的屋子,给植物浇水,给人盖好被子,站在床边静静远远注视着女人的睡颜,就像恪守某种神秘的誓言。

直到那天聚会结束,她送的药盒和礼物被苏月言一同带回酒店,窃听器捕捉到了电话那头的“前女友”三个字,就像是终于证实了她一直以来的猜测,也打破了心中最后一道枷锁。

如果别人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孟稚仍记得那天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进苏月言的卧室,怎样渴望得到一个拥抱,屏住呼吸缓缓靠近,双膝逐步陷入柔软的床铺。

她轻轻跨坐在苏月言身上,用两只手臂环绕着苏月言的脖颈,将脑袋贴在了她胸前。

触碰到心跳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好像当场死在了那个夜晚。

一步步设下陷阱,直到今天得偿所愿。快乐也好痛苦也罢,只要是苏月言带来的,始终渴望着对方触碰的身体都甘之如饴。虽然她不曾后悔,却也为自己付出的代价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苏月言的抗拒和反感就像是一根尖锐的针,扎进皮肤中,刺痛令她短暂的清醒过来,不得不面对眼前自己一手促成的恶果。

该怎么办呢。

自己想要的结果仅仅是这个吗?

被讨厌、被憎恶,被一脚踢开。

满室的朦胧雾气中,女孩出神望着正前方沾满水珠的瓷砖墙壁,脸上是深深的迷茫无措。

孟稚深吸一口气,在浴缸中抱紧双腿,缓缓将面部沉入水下。

快要溺死人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她有气无力吐着泡泡,像是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051|第四十五章 陌生

自那天后,苏月言的生活好像恢复了平静。

从酒店仓皇失措逃回季桔家,她提心吊胆等了几天,反而意外的没有再受到任何骚扰。

没有陌生的短信和电话,也没有令人不安的视线。她带着警惕和防备回到家中,发现一切如常,连杯子摆放的位置都未曾改变,家中的所有物件都是那么亲切。

苏月言吃一堑长一智,她疑心这种平静又是某种让人放松警惕的假象,不确定孟稚会如此轻易的放弃,晚上都开着灯戴眼罩睡觉,将手机调成录音模式。

然而时间像平原上的河流般静静流淌,孟稚只偶尔在梦里现身,迎着不知何处投下的月光静静坐在床头微笑,令她虚惊一场。

生活中始终没有任何异常发生,苏月言渐渐从紧绷的状态中放松下来,收拾整理好心情继续开始直播。

{月亮这阵子复播好没精神啊}

{所以难道之前是去医院了吗?}

{主播你记得吗我从小看你直播长大的}

苏月言挑着几条眼熟的id回复了,摄像头没开,干脆毫无形象将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抱住自己的一边膝盖。

她解释了自己先前好一阵子没播是因为家里装修,随即被突然跳出来的一条留言吸引了注意力。

{月姐,为啥榜一注销了啊}

留言像雪花一样纷纷撒下,苏月言却偏偏捕捉到了这其中一片,不知为何,她像是被人摁住了脑袋,没法将视线移开哪怕一分一毫,愣愣盯着屏幕。

很长一段时间,系统公告中没有再出现那个令苏月言记忆深刻的名字。

奇怪的留言也随之一同消失,她刻意避开和孟稚有关的话题,也从没点进自己的直播间贡献榜单看,因为知道对方始终在第一的那个位置。

但潜移默化养成的习惯骗不了人,偶尔有昵称里带“星星”两字的,都会立刻引起苏月言的注意力,待她回过神来后才暗自懊恼于自己的敏感。

如今从别人口中得知孟稚已经注销,她反而心里一空,生出几分难以言明的失落,立刻点进榜单,寻找那个熟悉的名字。

第一位赫然是空白的系统头像,用户名也变成了“已注销”。她盯着那三个字,不情不愿,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

关于孟稚的事情,没有过去太久,却好像被尘封在讳莫如深的记忆禁区。

苏月言讨厌孟稚糟糕的行为和种种越界的举动,但是上次那场荒诞的情事也同样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使她一直自欺欺人,那件事情的性质是被迫的,但她也清楚那不过是个蹩脚的谎言,连她自己也骗不过。

她在其中的投入是真实的,渴望和冲动也是真实的。

即使如今已经过去许久,但苏月言仍旧清楚记得那天晚上的时时刻刻,记得自己口中属于对方的温度。就像是被灼热的烙铁烫上了一个独特的印记,标志着一个延续许久的谎言的结束,新身份的开始。

而给她刻下印记的人却消失了,毫无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