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昨晚自己转身时看到白熵看向自己的眼神,想要对视却又避开,悲伤浓得化不开。
他有时候也想,白熵对自己的喜欢也许不多,之所以能为自己做到现在这地步,纯粹只是因为自己的病而已,可是想起昨晚,想起那个隔着人流站在他不远处的白熵,李安然忽然明白了,白熵对自己的爱并没有掺假,他想要拥抱自己,却垂下了手,只是因为害怕那被推开的一瞬。
李安然觉得心脏剧痛,他爱了白熵很多年,却没想到到了最后,白熵爱得更卑微。
“不该这样的……”李安然摇头。
他想起白熵那句「你带我走吧,安然……」他不是想要赎罪而在这么说,他是真真切切的在恳求自己。
他真的……只是想和自己在一起,无论生死。
李安然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他看着自己母亲的墓碑,哽咽道:“我也想和他在一起……”
想和他在一起,想要一起走过长长久久的路,想在每一个寒夜里互相依偎,想要在汹涌的人群里轻轻的牵起手。
比起让另一个陌生人陪他半生,他当然更希望能够陪伴他的人是自己。
他想和他暮雪白头。
“……想要在一起啊……”李安然跪在他母亲的墓前,崩溃的哭泣起来。
墓园负责人尴尬的站在一边,劝也不是,走也不是,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脸上一凉,抬头一看,他惊喜的叫出来:“啊……下雪了……”
听到他的话,李安然也缓缓的抬起头。
真的下雪了,天空中忽然的就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S城的冬天很潮湿阴冷,近几年也只有过几场小雪,可今天的雪却有些大,毫无预兆的,铺天盖地的下来,墓园负责人笑起来:“新闻说今晚会下雪,没想到这下午就开始下起来了……不过今年的冬天,确实冷啊……”
李安然却没在听对方讲话,他抬头看向铅灰色的天空,雪从几千米的高空飘飘洒洒的下来,很快的就落满了他的肩头和发顶。
“喂,要进去里面坐坐吗?这雪下大了,待会儿要是化了的话衣服都会湿的……”
李安然充耳不闻,而是张开手,让一片雪花飘进自己的掌心里,逐渐化成一滴极小的水滴。
暮雪白头啊……
忽然的,李安然就像是顿悟了什么,站起了身。
朝生暮死,亦算白首。
只要他们还能够牵着手走到最后……爱可以让人赴死,那也可以让人勇敢的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尝试下二更哈,应该是偏下午一更,然后再晚上晚些时候一更(?
☆、Chapter.129
冬天的海边同样冷清,特别是今天风大,海滩边上更是一个人影也不见,冷隽秀到来的时候,只看到白熵站在海滩的边上,穿得单薄,海浪翻卷着白色泡沫打着沙滩,风把他头发吹得有些凌乱,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过来,他才转过身来。
“你今天约我出来,是问医疗小组那边进展的事吗?”两人在海边唯一还营业的咖啡厅入座,服务生端上两杯拿铁,冷隽秀将其中一杯推到白熵的面前,“对了,我在上五院那边重新复职了……时隔多年还能回去……谢谢你。”
虽说自己当初丢工作也是因为言希他们这些人的原因,但是对冷隽秀来说,比起不停的去纠结个人恩怨,能够重新站回这个岗位去救更多的人,那才是更有意义的事情,所以只要能够回到这个位置,无论白熵的这个举动是出于哪种目的,无论白熵本人是个怎样的人,冷隽秀依然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白熵开口道:“小组那边如何了?”
冷隽秀微微的摇摇头:“那些人都是各国的专家,大忙人,我们这边现在连准确的手术时间都给不出来,所以完全无从去邀请他们过来……答复大多数都是否定。”
白熵也只是点点头。
“你……有劝过他吗?”冷隽秀问,“他还是不愿意接受手术吗?”
“……我没有劝他。”白熵淡淡道,“我不想再强迫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情……”
冷隽秀皱起眉头:“你这样的想法是错的,劝他手术是为了他好……”
“手术能有百分百的成功率吗?”白熵打断冷隽秀的话。
冷隽秀道:“任何手术都没有百分百的成功率。”
“那就是了……”白熵轻笑一声,“我不能让安然死在手术台上……我不能失去他……”
冷隽秀“啧”了一声,开口:“那你今天约我出来做什么?”
“是想问你一些事情……”白熵转头,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转头就能看到大海,“你记不记得简茗手术那天,安然一个人来了海边……”
“当然记得。”想起这件事冷隽秀忍不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他回去以后病了一个多星期,也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白熵点点头,好一会儿才道:“所以那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冷隽秀看得出来白熵眼底的悔恨,犹豫了一下,才平淡的开口:“那天是他第一次剧烈的心绞痛,痛到根本站不起身,所以当时下雨也没有能够离开海边,幸好那天是周末,海边有些人,才叫了警察把他扶到了附近的卫生院……”
白熵的五指蜷缩起来。
“也幸好,只是心绞痛,没有其他太大的症状,他自己缓过那阵痛以后给我打了电话,我才过去的。”冷隽秀说,“你该庆幸的,那天他没有出事,如果出事了……”
想到这个假设的后果,最后冷隽秀也就没有把话说明,可是白熵却太清楚了,如果简茗手术的那天李安然死了,他真的不知道得知真相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安然应该也是清楚这点,所以这么长久以来,才要隐瞒着这个秘密。
“我那天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白熵忽然开口说。
关于这件事冷隽秀也是有所耳闻的,因为传得很开,那时的他还在市心,白熵下腹被捅了一刀子入院,这在医院那可是个大新闻,人人都在讨论是被谁捅的,然后就有传言传出来说是在家里面被捅的,还有人说是李安然捅的,最后传言就成了白熵和李安然感情不睦。
而后来事实似乎也朝着流言的方向发展着,据说他们分居,后来白熵甚至撤了李安然原本的职,让他离开了那间一直待的办公室和其他人挤大办公室,让他值班让他手术,似乎一点情面都不给,冷隽秀记得的,那段时间算是李安然身体健康的一个分水岭,就是在简茗的手术之后,他的身体状况才每况愈下,所以那时看着李安然高强度的工作,冷隽秀是真的很厌恶白熵。
所以就算是现在提起来,冷隽秀还是忍不住话锋如刀的往白熵的心窝子上捅:“是了,我记得,你让他在医院里面忙里忙外,你根本不知道那些天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白熵低着头,极其苦涩的笑了,冷隽秀看到的只是一面而已,其实他还做了更过分的事。不为人知的。要是别人知道的话,或许全部都会骂他是禽兽吧?骂都算是轻的了,白熵自己都恨不得把自己凌迟了,可那么那么多的人,偏偏只有李安然一个,不恨他不怨他,告诉他,他没有错。
怎么可能没有错?!
白熵深深的吸了口气:“他那时……身体就很差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