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揉了揉眉心, “行宫你说卖就卖?卖给谁了?谁有那么厚的身家能吃下堂堂冀州行宫?”
“卖给了花期酒约的老板。”
“花期酒约?”这商号名头太大, 尚书也是听过的,“他们要拿行宫做什么?”
“不清楚, 她可能还没想好。”
“你得盯好了!”尚书紧张起来,“若是把行宫改成了花楼赌场,你让皇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不会的,”沈乘月保证,“臣自然考虑过,这些都在签订的契书里有过约定。”
“不对啊,”尚书又起了疑问,“这典卖行宫的银子该进陛下的私库才是,怎么到了咱们户部账上?”
“陛下也是这么想的,但臣查证过户部典籍,百年前建行宫的银子就是国库出的,”沈乘月回道,“如今这典卖的银子自然也该进国库。”
“那敢情好,”尚书想了想,不免又问,“陛下对你卖行宫之事反应如何?不抵触吗?”
“还好,”沈乘月如实道,“不过我提议干脆将西京行宫也一起卖了时,陛下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什么胡话?”尚书奇道。
“他……”他试探着问沈乘月,是不是请她做皇后的提议惹恼了她,“唔,陛下的胡话还是别外传的好。”
尚书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好,给户部进账这很好,但是沈侍郎啊,千万也别把陛下逼得太紧了,他不舒服就要开始折腾百官了,凡事要张弛有度。”
“属下明白,”沈乘月难免又解释了一句,“其实我虽然卖了行宫,但也在契书里约定好了,陛下驾临冀州时随时可以征用,他不吃亏。”
“……也好。”
当天,沈乘月下衙,一路思索着拿冀州行宫做点什么,也许维持原样最好,只是改成对所有人收费开放的避暑山庄,大概会有很多人愿意住进来沾沾“龙气”。她盘算着未来几年的进账,欢快地蹦跶着回了沈府。
她回自己家倒是一般不翻墙,此时从正门进去,一进府门,便看到了前院遍地的礼盒,不由一怔,问一旁的沈照夜道:“怎么回事?爹你受贿了?”
“这些都是指名道姓送给你的。”
“爹你替我受贿了?”
“能不能说点正经的?”沈照夜没好气,“我也刚下衙回来。”
沈乘月看着那棕红漆木,皱了皱眉:“我看这礼盒怎么像是抬盒?”
抬盒,就是盛放聘礼或嫁妆的盒子,眼下这些礼盒无论大小、材质、雕刻图案都与抬盒相似得很。
沈乘月抬手数了数:“哟,还是双数,更像是聘礼了。”
大楚的习俗,不管嫁妆还是聘礼,都是取双不取单。
沈照夜叹气:“的确像,我乍一看见,还以为是杜府送来的呢。”
“你说杜成玉?不会,他不可能不跟我商量一句就私下搞这事,”沈乘月摇头,“哪怕是我们故意互相捉弄寻开心的时候,他也不至于用这种法子,除非……礼盒里待会儿会钻出来一批无毒的蛇。”
沈乘月小心地戳了戳礼盒,想确认里面有无活物。
沈照夜本来心下纷乱,此时也难免问了一句:“你怎么会这么想?杜家小子曾经给你送过一箱子蛇不成?”
“没有啊,是我给他送过蛇,不过隔了这么久他应该不会突然报复我吧,”沈乘月耸肩,“他出去单独住的时候我给他送去吓唬他玩的,他还把那条蛇养了起来。不过他应当能考虑到沈府有老人,不会用这种方式吓人,他这人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还是挺有分寸的。”
“还说别人看起来不着调,我看你最不着调,”沈照夜白了女儿一眼,“不是他送的,是廷尉府送来的。”
“廷尉府?不认识,”沈乘月艰难在记忆中搜寻,“找我办事的?他们是有什么预算要找户部批示?”
沈照夜提醒她:“廷尉府是淑妃娘娘的母家。”
“哦,”沈乘月恍然,随口哦了一声,又忽然大悟,“哦……”
“你这两声抑扬顿挫的哦,到底代表了什么?”
“第一声代表哦,原来是淑妃母家;第二声代表哦,我大概猜到原因了。”
“说来听听。”
沈乘月不答反问:“送礼来的人有没有留话?”
“问过了,没有。门房说要去通报,他们却硬把东西塞进来就走了,门房没来得及拦人。”
沈乘月暴力拆箱,拆出了一箱玄纁束帛:“看吧,的确是聘礼。”
沈照夜认真看着她:“乘月,廷尉府没有适龄男儿,不可能突然给你下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宫里有关?”
沈乘月迟疑:“我觉得爹爹你应当已经猜出来了。”
“陛下要你进……”
“嗯。”
沈照夜扶住一旁廊下立柱:“你一定是拒绝了。”
“当然。”
“你觉得……今日之事,有没有可能是陛下授意?”沈照夜说着说着又自己否决了,“不,应当不会。”皇帝再怎么离谱,也不至于授意妃子的母家去帮他迎娶新皇后。
“嗯,不会是陛下授意,我觉得他已经放弃这个念头了。目前为止,他除了问过我一句愿不愿意,还没做过其他什么。”
“是廷尉府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自作主张?还是为人挑拨?”沈照夜摇头,“无论如何,这方式都不太高明,我还没搞明白他们到底是想让你进宫呢还是不想,他们有什么立场替陛下下聘?是不是在故意羞辱你?”
“是不高明,若是他们有脑子,也不至于杀了人后那么快就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