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1 / 1)

“也好,”新事物为人所接受总要一个过程,就算她们暂时还察觉不到其中的意义,只是跟风也没什么,重要的不是手段,而是目的。沈乘月望着法场,提醒妹妹,“行刑了。”

沈瑕不再开口,专心去看行刑。

铡刀高高悬起,又猛地落下,溅起一片血花,人头像一只只鞠球一样从肩膀上滚落下来,性命就这样轻轻巧巧地被从躯体中抽离。他们无头的尸首被堆在一旁,下一批等待砍头的犯人又被押上了台,抖如筛糠般被按在了刑台上的血泊里。

血从台上流了下来,漫延到街面上,挤到最前面看热闹的百姓连忙要躲开,但人挤人的场面哪有躲避的余地,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液浸湿了鞋底。

几朝以来,法场一向被安排在最热闹的街口,也许就是为了让众人来观刑,以便震慑大家切勿作奸犯科。

眼下的震慑效果就很不错,随着一批接一批罪人被砍杀,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人群中逐渐有人脸色发白。

看台上的沈乘月深呼吸:“很久没闻到这股熟悉的气息了。”

“怀念?”

“一点也不,我又不是疯子,你呢?”

“我也不是。”

百姓们原本看得兴高采烈,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头落地,却渐渐也有些不忍。尤其当铡刀渐钝,其中一人一刀未死,在剧烈的惨叫声中又迎来了第二刀时,人群中至少有半数移开了视线,不再盯着刑台去看。那终于被剁下来的人头骨碌碌地滚到大家脚下,双目圆睁,似乎在瞪视众人。若不是实在挤不出去,这些百姓大概已经选择退场了。

沈瑕伴着血腥气饮茶,无动于衷。

有些百姓臂上挎了只篮子,里面装着烂菜叶、坏鸡蛋等物,准备向刑台上投掷。但除了最开始扔出去两个鸡蛋,这些人再没有动作。

整个刑台已然一片猩红,这氛围着实太过可怖,有的犯人被架到刑台上时一个趔趄,跌在了血泊里。

刽子手不得不暂停行刑,重新磨了刀,又稍稍清理了一下刑台。他们把大桶大桶的清水泼在台上,一连十几桶,才勉强冲刷掉一层血迹,继续行刑。

除了落铡声、人头落地声,场上渐渐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连血液流淌的声音都清晰地传入了众人耳中。

在这样的一片安静中,看台上那阵笑声就显得有些过于惹人注目了,所有人都不由顺着声音望了过去,连监斩官也是。

发出笑声的是沈瑕两人,这阵笑声的起因,是沈乘月忽然想起一个有关砍头的笑话,而这个笑话恰巧戳中了沈瑕的笑点。

“快闭嘴吧!”沈瑕给了沈乘月一击肘击,“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逗我笑吗?”

“有点不合时宜?”

“只是有点?”沈瑕花了大力气压下嘴角,感觉肋骨都在发疼,“底下还在砍头呢,大家都在看我们!”

“抱歉,我也不想让大家把我们当成两个麻木不仁、漠视人命的疯子。”沈乘月叹了口气,带着知己难觅的落寞闭上了嘴。

沈瑕靠回椅背上,她本来想把这场行刑当作某种与过去告别的仪式,放下一切迎来新生,也许再落一滴泪什么的,但被沈乘月这么一搅合,很难继续维持严肃。

好在开启新生其实本也不需要什么仪式,不需要什么特殊场合,只要她愿意,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可以。事实上她的新生已经开启,她的胜利早已奠定,这场行刑本就没有多么重要,不过是对她的胜利的一个附加嘉奖罢了。

行刑持续了很长时间,前排围观的百姓们鞋袜都已经被血打湿,不知他们会不会再回想起这个混着血腥气的秋天。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今日斩的是与楚征案相关的一干人等,过段日子还要再斩一批贪腐官员。

待行刑终于结束,百姓们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有序撤离。沈乘月看到人群最外侧,远远看完了行刑的沈照夜正转身沿着长街离去,斜阳拉长了他的影子,看起来有几分凄清孤寂。

沈瑕按住了姐姐的肩:“有些情绪是需要一个人来消化的。”

沈乘月点了点头,放弃了追上去的想法。

“我要离开了,”沈瑕道,“去我母亲的坟前上一炷香。”

“要我陪你吗?”

“不必,但我会对她提起你。”

沈乘月笑了笑:“回见。”

她从看台栏杆上翻了下去,轻巧落地,混入人流中,片刻后就难寻踪影。

第156章 案首

“沈郎中?”

“大人?”

户部尚书鬼鬼祟祟地靠近沈乘月, 压低了声音:“你没作弊吧?”

“大人您能不能盼我点好?”

“好好好,没作弊就好!”尚书绕着她转了两圈,“县案首, 厉害啊!真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县案首就是县试中的头名,在刚刚出炉的县试结果中, 沈乘月力拔头筹, 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案首。

“大人谬赞了。”沈乘月谦虚道,县试过了,后面还有院试、府试、乡试,通过了乡试才能取得个举人功名。得了举人, 才能考进士, 通过会试、殿试,方能取得站到金銮殿下的资格,堪称是过五关斩六将了。

县案首其实算不得多稀奇, 每县每届都有一个, 如今朝中百官, 随便举一块大石头砸下去, 十人里至少也能砸中三两个县案首。

但对于尚书而言这显然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你仅靠几个月时间准备就夺得了县案首,期间甚至还没耽搁贸易,简直是天纵奇才!怎么什么事到了你手里都那么轻松?”

“不敢当, 我也曾苦读过。”沈乘月总觉得自己是靠循环作弊, 让她比别人多出太多时光,因此不值一提。虽然她付出过的努力是真真切切的。

“既然你有这个本事,那就再往上走走如何?”

“是。”

近几个月以来, 百官被皇帝折腾得煎熬不堪, 早没心力去应对什么女子科举了,不过他们的确暗自期盼过县试压根没有女子参加, 最后这项政令不了了之。直到他们发现自家女儿也夹杂在考县试的队伍里。

对此百官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顽固者有之,罚女儿禁足跪祠堂;开明者有之,支持女儿进取。但最多的还是夹在两者中间,不反对不支持的观望派,将来事情成了可以理所当然给女儿安排更好的前途,事情不成再摇头叹息一句孩子顽劣不服管便是。

总之,县试那一日,考棚前衣香鬓影、贵女如云,晃花了众人的眼。